第7章 貼上
到下午快上課,沈渝才回教室,陳藝見人才來,不由問了句:「怎麼吃這麼久,食堂今天的菜怎麼樣?」
「嗯」沈渝將右手藏在衣物後面,扯出笑回應:「挺,挺好吃的。」
陳藝並未察覺異樣抓著糖往嘴裡塞:「那下次我跟你一塊去,最近吃外賣也吃膩了。」
「好」
沈渝呼了口氣,心不在焉從課桌拿出美工刀一下沒一下削著鉛筆,刀尖很鋒利,每一下刀頭頂到肉里下壓,下頭刀刃就會切開木屑。
他很用力,有時會切割開紙張,起伏的心並沒有因為人多而停下,他還是有些怕的,怕對方會對陳藝做什麼,更怕人會因此遠離自己。
陳藝在課桌內一陣搗鼓,頭都快鑽進里翻,無數紙張發出嘩嘩聲,待拿出一張嶄新未動筆的試卷時,他焦急道:「沈渝,你測繪卷子寫了沒?」
「借我抄下,等下要交」
「哦」沈渝被這一喊,手就要伸裡面拿
精神恍惚的他,壓根沒想起還在削鉛筆,手還在下壓,頃刻刀片便在拇指骨節處劃出一道口子,血滴答滴答,掉在課本上。
「嘶」
他深吸口氣
陳藝正在試卷上唰唰寫名,聽聲響抬頭,見對方淅淅瀝瀝止不住的血和極深的口子,差點尖叫,胸腔劇烈跳動,整個人難受的如同被東西狠狠擰住。
「你,你...」
也顧不得卷子,趕忙將筆放下,從口袋裡拿出紙給沈渝摁著,眉頭皺在一塊:「你幹什麼了,怎麼回事,怎麼流這麼多血。」
「沒事,口子不深我清楚。」沈渝因這刺痛神志在這一刻清醒過來,對方這極為恐慌的神色,如同共感般,反而讓沈渝這個受害者嚇了跳
他安撫著人,鎮定抬手摁壓。
「別怕。」
可這一下也讓人發現受傷的手,陳藝再次抽紙的動作頓住,臉色很是凝重,呼吸不斷喘動:「你右手又怎麼了,怎麼青紫成這樣,是不是誰弄的。」
「誰欺負你了!」
說著就要抓住沈渝手細看:「別動,我看看。」
「沒,沒有...」沈渝在人伸來時,快速將手藏起:「只是去食堂不小心撞到了,沒什麼大礙。」
「真的?」陳藝狐疑看來
「真的,真的只是撞到,放心我回去塗點葯就沒事。」
沈渝再三保證著,將手伸到課桌內,他感覺到了餘光內羅琳打來的視線
他不能開口。
陳藝擔憂卻不減,語氣滿是責備:「怎麼這麼不小心,都青成這樣,還沒事,等真正斷了看你怎麼辦。」
刀口血流的很快,才一會紙就沾滿血,淡淡的血腥鹹味縈繞在鼻腔里遊盪
他鼻翼翕張著,又從多抽了幾張給人,撇開眼:「快,多用幾張摁住,流更多了。」
「嗯」沈渝默默把紙張繞圈纏繞在拇指骨節處,看著滴滿血珠的化學課本卻犯了難,擦拭肯定擦不掉,還有股猩味
等人包紮完,陳藝才敢放回視線:「真是的,削個鉛筆也會切到,吃個飯也會撞到手,你這一天天的在想啥啊」
「以後食堂我陪你去。」
「真沒事,過幾天就消了。」沈渝知道對方好心,哪怕是中午那頓揍,也覺得沒什麼了
他其餘四指摁住紙巾,右手往抽屜里翻出化學試卷丟給人「快抄吧,馬上下課了。」
看著密密麻麻答題的試卷,陳藝又深深看了幾眼深渝,空白試卷讓他也顧不迭對方了,又說了兩句要小心,便開始埋頭抄。
——
「叩叩」
指節敲擊著課桌發出空悶聲
「試卷」
低沉生冷的音線從頭頂傳來
沈渝正弓著背畫圖,倏地手都僵硬著,快要宕機
直到人又喚了聲「同學」
沈渝才遲鈍反應過來:「哦,哦,好,等...等下」
沈渝低下頭在課桌里找著,翻了半天後,額頭都冒出細微汗漬
去哪了
試卷,試卷
眼前十幾本課本和其餘紙張如同變成黑白墨畫,讓他錯亂,手在發抖。
同時高大的身影籠罩出一片陰影將他蓋在裡頭帶著輕微逼仄,讓他心跳簡直快要停滯。
沈渝幾乎快分不清自己在幹什麼,他的手在里側將整齊擺放好的課本試卷翻得凌亂。
身邊的陳藝抄完后甩了甩髮酸手腕,見對方像松鼠整個頭都卡進去,他好笑似的在沈渝腦門上推了把
「找什麼呢,在我這。」
他將兩張試卷遞給江湛,點下巴提醒「我和他的一起交。」
沈渝被這輕推,腦子有些嗡嗡的,他不敢抬頭,受傷左手耷拉在課桌上,淡沉的木質香,讓他心又撞了起來
——好蠢。
江湛沒有因為小插曲有什麼額外神情,他不緊不慢將試卷整理好疊放在幾十張最上方,視線卻在劃過對方手時停滯了瞬
那是一雙冷白纖巧的手,骨肉勻稱,關節處泛著淡粉,指甲修剪的極為整齊圓潤
不過美中殘缺的是,從指骨到尺骨,布滿血紫,如同被蹂躪踩踏過的花瓣,讓人忍不住疼惜。
另一頭拇指包紮著紙巾,泛著血跡,那是很深的赤紅色分散在四處星星點點,緊接著一股鐵鏽味也沖入鼻尖
陰鬱灰撲的少年此時正手足無措低下頭,垂視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蒼白耳垂和沒有生氣般的一節頸子,白如縞素,青色血管和動脈透過孱薄肌膚呈現。
他低斂眸,手拂平沈渝試卷翹起一角,往前走去。
沈渝看著對方收完所有試卷離開教室的身影,像是失了靈氣,整個頭都趴在課桌處埋著,有些微長的頭髮翹起小卷,他撥弄著書頁指腹掛著發出「噗」聲。
一天了,江湛一天都沒上廁所,他都不喝水嗎
他在心裡緋腹著,視線又不自覺飄到右前方,男生課桌上擺放著孤零零水杯與未關上的課本
枯燥乏味的函數讓教室人都走出透風,沒有遮擋,沈渝也看見了江湛課桌里疊放整齊的書本,和幾沓格格不入的粉色信封。
他低落的收回視線,轉過臉瞅向窗外梧桐落葉。
「想啥呢」陳藝從外走來,將打滿的水杯放在左側,右手的創口貼放在沈渝桌前。
「包紮下」
「這,哪來的。」沈渝抬頭懵了秒,他扒拉著雲南白藥的創口貼有些驚訝
教學樓和校外小賣部間隔很遠,課間十分鐘不跑去,根本來不及。
「這個啊」陳藝抬了眼右側方扎馬尾程婧,說:「生活委員給的,說是班級剛補的,以後有需要去那裡拿」
話畢,他手肘頂了下沈渝:「別墨跡了快貼上吧,你這個傷口挺深的。」
沈渝拿著沒動,紅唇開合:「生活委員,她怎麼知道我...」
陳藝正轉著筆寫隨堂測驗,他努了努嘴不以為然道:「哎呀,管她呢,說不定人家樂於助人無意間瞥見呢,正好,省的下課在跑一趟,快貼上」
「再說你這傷口確實挺深的。」
「哦,好。」沈渝被催的撕開創口貼外膜,小心纏繞在劃開的淺粉肉上,血已經止住就是傷口有些深看起來駭人。
末了,一股淡淡的藥味包裹著木質甘冽香,似有若無縈繞在鼻尖
隨著時間的揮發,如同撥開肌理,沒了禁忌和淡漠,只剩下溫柔
他有些詫異,拿起外膜嗅了嗅,很素淡。
待又抬手聞了聞,才發現是自己胳膊處被染上了氣息。
是江湛站在旁邊沾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