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厭惡
極度施壓貼近,讓兩人距離近在咫尺,很快一股馥郁的甜膩香就捲入鼻腔,絲絲縷縷般纏繞在肌膚手臂。
林然放置在牆面的手略微頓了下,幾秒后擰著眉厭惡道
「真難聞。」
沈渝蒼白避開對方因著字句拂拂而來的呼吸,掌心蜷縮
他抿著唇從喉管擠字:「難聞」
「難聞...你還不走開,林然你癖好還真獨特。」
林然喘著氣嗤笑:「你猜對了。」
沈渝睜開在鏡框下的眼,胸腔衣襟不斷起伏,有些未從剛才那駭人的一幕徹底脫神,他潰亂回擊道:「林然,那你還真與眾不同。」
「什麼」林然有趣俯身聽著
——「與眾不同的賤」
話音才落,林然眉梢的笑意凝固,幾乎是瞬間那張臉就肅穆可怖,他骨節用力拽著對方頭往牆面上撞
重力下后,身前人沒緩過神,領子又被揪起
林然低沉的聲音漠然傳來:「我看你這張嘴也是挺厲害的,不然割掉吧,怎麼樣?」
「一個骯髒噁心的東西,留著舌頭有什麼用」
「扼...」沈渝被這一下下,直接撞的昏頭,後腦勺針刺般的痛意連同未好的傷口傳到神經,生理性淚水在淚腺湧起,他手肘下意識弓起捂住後腦勺,全身都在莫名抖。
林然手臂收緊一點點攥緊對方腰身,尤其是在發顫的腰窩處大手用力掐住:「你在發抖沈渝。」
「抖什麼」
沈渝沒有回,他眼底有些泛紅,鏡片雖然隔絕著對方陰冷視線,但他還是側過臉
他只覺得疲憊,不想在與對方爭辯,一千多個日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他絕望的閉上眼脖頸縮起,等對方像往常樣掐著脖頸或是其他行為。
沒得到回應的林然睇著他,他緩緩唇角勾起,一反常態的將指腹伸到鏡框眼角的紅痣里摩挲著
朱紅的小痣平薄沒有凸起,像畫家在勾勒線條時,無意漸染在繆斯身上的紅墨汁
紅的發艷,將白皙的皮膚襯得愈發冷白,如光滑細膩的綢緞。
此時人的臉倔強撇在一頭,胸腔還有怒意般的起伏,可何性格孤僻溫順的他,亮出的尖牙未有絲毫威懾,只會讓人更加有征服欲想要再度施L。
林然將還剩半根的煙,戳在皮膚上漫不經心問
「你說煙頭燙在這裡,會怎麼樣?」
他又惡劣往上摸到眼皮處:「還是這裡?」
「林然!」沈渝遂然睜開眼,雖然沒打火聲,但那實質的觸感還是讓他全身肌膚都要尖叫起來,聲音發虛沙啞的不行。
「嗯?」林然掀起眼皮,慵懶應了聲:「不是啞巴啊,現在會說話了,我還以為你被我撞啞了呢。」
鏡框在雙方互相制動下,被推到鼻樑最上方
兩人維持著半指距離,眼睫處滾燙的呼吸讓人灼熱,鏡框也快支撐不住,隱隱有下滑的趨勢。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無任何遮擋顯視出來,淺棕色瞳孔剔透的如同一汪月牙清泉般,眼神流盼重雜,糅著深深畏懼。
「別...」沈渝眼睛發紅,這種俯視壓迫感太重,捻在鼻樑側的手如明滅明暗煙火,只放置都讓人燙燒似的。
彼時因為懼怕纖長漆黑的睫翼不斷浮泛,數根輕刮在男生凸起指骨側,輕輕漾漾跟羽毛拂過似得,酥酥麻麻癢到心頭。
剛碰上,林然指節一頓,神色驟深,像是摸到污穢腌臢,他狠狠用力推開人,眉頭折的很深
「離我遠點」
「真噁心」
這一下兇狠又迅速,讓沈渝根本沒料到,單薄夏季校服下,瘦弱單薄的肩胛骨被這行徑毫無徵兆,重重砸到瓷磚上
沈渝嘶了聲
他的牙在打顫
顧不得其他,沈渝青紫手背,快速將已經掉下的鏡框快速往上推
不過身體在聽到人最後那句話還是怔了瞬,話語順著耳鳴聲環繞在沈渝耳邊。
林然推開人後,眉宇間仍是掩蓋不住的厭惡,彷彿有什麼黏膩骯髒液體攀爬上他尺骨,將手掌全部包裹纏繞,散發出刺鼻又難聞的氣味。
他掏出紙巾用力擦拭著掌心,帶著薄繭指腹在暴力搓動下泛白充血,都毫不在意。
雖然不語但卻比動手更加侮辱刺痛人心頭。
直至生生將自己皮膚磨得殷紅破皮,才停下動作,推開門離去。
「嘭!」
關門聲響徹室內,沈渝也隨這聲,身子像被抽乾絲線貼著瓷磚面滑落在地
劫後餘生的后怕充斥在全身,鼻樑兩側的痛意使他不得不摘下眼鏡,才剛伸上去,痛意就鑽入神經梢末,讓他麻木。
沈渝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腿,黯然無神坐在地板上
正前方,夕陽慢慢下山,最後一抹淺金如畫幕的夕陽傾灑在腳踝前,打出的陰影盡數將他遮罩
哪怕是被這樣對待好幾年,他也想不通,他不明白為什麼林然變化會這麼大。
林然是在八歲時張婉然帶來的,中德混血的外貌,金黃的捲髮,一眼便讓沈渝生出憐惜感
哪怕是這個后媽,他不想要的后媽,他也因為他接受了。
明明開始他會甜甜跟在後面叫哥哥,會在分開短短几天說想自己,更會在生病打雷時吵著要自己
可一切,從三年前開始后,就都變了
變得徹底,變成坍塌一片的廢墟,倒下的木樁和石塊砸的沈渝血肉模糊,頭破血流,根本來不及反應,也無法反應。
林然整個人都如同換了芯子,換了骨髓,換了血液,骨子裡全是劣性
他不再開口喊哥哥,不再笑著望向自己,甚至在自己以「哥」這稱呼自居時都會臉色大變,凶神惡煞般讓自己閉嘴。
更是不斷從各個方面嘲諷厭惡自己,開始他還會抵抗掙扎,後面也慢慢變得麻痹
沈渝手伸向後背,在摸到紅腫一塊后,虛浮的收回手摘下眼鏡,身子縮成一團,
他只是很難過,難過的起了霧氣,在這個家裡最後一點溫暖也連同少年的林然一併消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