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杜琳

沒有聲音回答他。

鐘聲停止了，卡牌掉在地上，宋逸走上前去，將它撿起來。

卡面已經恢復正常，不再繼續發光，一眼看上去，還顯得灰撲撲的，全然沒有剛才的光彩，大概是從閃卡到普卡的差別。

「你還好嗎？」暮雲問。

宋逸回過神，捏著卡甩了下，轉頭看向對方，暮雲略顯狼狽，傷口雖然恢復了，但衣服依舊破損，還帶著血跡，此時只是提劍站立，都帶著戰損感……

「我沒事，出事的是山羊。」宋逸說。

暮雲搖搖頭，安慰道：「星塵能復活，他選擇這樣做，應當有自己的考量，你不用擔心的。」

宋逸嘆口氣，拽著衣服下擺，去擦卡牌上的灰，並未回答暮雲的話。

比起來「擔心山羊」，他更擔心山羊的「考量」，這孩子提到神啊，注視啊，那股熱情，如果只是中二，反而是好事，但根據他知道的消息，山羊爹是搞科研的，還挺偏執，那山羊……

「你覺得這個世界有神嗎？」宋逸問，剛說完，從暮雲的差異中，他意識到什麼，又補充道：

「是說現在，目前存在的神，不是說我們努力的目標。」

暮雲搖頭說：「我不知道，有些信息是封鎖的，也許……」

話停在這裡，暮雲沒繼續講，宋逸卻領悟到意思，多半是讓他問燕唱月，換句話說，暮雲也覺得有，但不知道具體的。

宋逸正思考著，身後有「咔咔」聲響起，像是誰按下開關，也像有東西在被掰斷，他們揣著疑惑看過去，剛好瞧見杜琳的變化。

少年的軀體搖晃，他身上出現一道傷，橫跨過腹部，幾乎將人攔腰斬斷，即使他用手捂著，也有零碎的器官混著血液，掉落在地面上。

「杜琳？」宋逸邊喊，邊走過去，腳步並不快，槍也又回到手上。

下一瞬，杜琳眼睛一翻，身體向後仰倒，隨後肉體出現坍塌，不再有支撐的力量，顯然已邁入死亡。

宋逸停下腳步，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直躥進大腦，不自覺地抖了下，連呼吸都放緩下來。

他瞬間做出的反應，與膽量無關，是人在面對同類死亡，下意識的升起的感覺，即便他此時用著星塵的軀體。

「杜琳……？」他又一次呼喚。

杜琳沒有回答，軀體卻有所反應，準確的說，是死亡的肉身在蠕動，血肉開始裂開，像是脫下層皮肉，而後，從裂開的縫隙中，探出來一隻手。

在恐怖的氛圍下，宋逸停下腳步，他終於確定下來，這人活不了一點了，那麼新的問題來了，裡面的是什麼東西。

他站在原地，槍口垂下來，對準那隻手，並隨著它移動，很快，宋逸的疑惑得到解答。

先是手，然後是頭顱，接下來是脖頸和肩膀，那是人形的東西，緩慢撐開杜琳的軀體，從體內爬出來，又在掙紮起身時，重重的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頓時體液四濺，打濕周遭的地面。

宋逸退後半步，與暮雲對視，從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那一絲嫌棄來。

同一時間，那東西艱難的抬起頭，在搖晃兩下腦袋后，它開始手腳並用地移動，朝著宋逸爬過去，軀體拖在地面上，硬是蹭出一條暗色的線。

宋逸再次後退，去躲避它的靠近，教室格外安靜，除去腳步聲，只剩下皮膚與地面的摩擦聲，後者更細微，其中混著微弱的水聲，是在移動中，被擠出來的血液。

有那麼一刻，宋逸也很難分辨，在情緒當中，佔據上風的是「噁心」還是「恐懼」，也許兩者都有。

畢竟這麼個東西，趴著來找自己，還是很難接受的。

「兄弟，你，呃，你的在發光。」宋逸剛開口，想要喊暮雲幫忙，他自己處理不來，就看到亮光，手持鏡又一次亮起，散發著「可以聯繫」的信號。

這是他們留下的原因，比敵人更重要。至少對宋逸來說是。

他在這一刻，還覺得自己能應對，但在不知不覺間，宋逸已經靠近門口。

即使建築出現缺失，在他的背接近原本「門」的位置時，在邁出那一步的瞬間，他的腳還懸在空中，一隻手憑空出現，微量的指尖落下，壓在他的後頸處，略微用力，便將宋逸退回房間。

宋逸抖了下，腳剛落地，便向一旁跳去，同時扭過頭，看向身後。

空蕩蕩的走廊，烏黑一片，牆壁粘著層層粘液，在鬼怪「死亡」的剎那，軀體炸裂開，形成如今的情況——走廊像重新粉刷過，也像是變成怪物的腸道。

宋逸嘆口氣，說不清哪邊更難，走廊有怪東西，面前有也不賴。

見他如此，暮雲擺弄著鏡子，提醒道：「我不會用這個，還需要一點時間，如果不行的話，你就開槍吧。」

宋逸艱難地說：「我害怕，我覺得它……會爆汁。」

暮雲沒理解過來，宋逸也沒再次解釋，兩人各有工作，一個研究道具，一個和鬼怪繞圈，硬是在不大的教室內，憑藉兩人一鬼，製造出「忙碌」的氛圍來。

幾分鐘后，鬼先停下來，沒有再進行移動，臉貼著地面，安靜地趴在那裡。

宋逸也慢慢停下，盯著那邊半分鐘，才感慨道：「像是沒電了。」

在沒有威脅時，在那裡一趴，看上去也順眼些，當然，如果換個外觀，還是更好的。

這樣想著，宋逸又說：「好，既然杜琳死了，你現在是杜琳二號了。」

他完全是隨口一提，帶著玩笑的意味，即便暮雲聽了，都開始蹙眉，也是處於禮貌，沒有提醒宋逸「不要講這種話」。

但兩人都沒想到，宋逸話音剛落，有另一個聲音響起，悶悶地說：

「不是二號。」

宋逸一驚，向鬼怪走近兩步，問：「詐屍了？」

那東西並未吭聲，兩者的距離不遠，宋逸邊走邊問，幾秒后，已經停在對方身前，他正要彎下腰，進行檢查，鬼怪忽然抬頭，朝宋逸看去，兩雙眼看向彼此。

宋逸又一次看到了，那是一張血淋淋的臉，還帶著細碎的皮肉。

他又後退一步，捏緊手槍，剋制住衝動，並未開槍，手指卻開始挪動，有些躍躍欲試。

「你……是什麼東西？」宋逸問。

鬼怪短促地笑出一聲，回答道：「我是杜琳，也是眼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