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嬸
天不見亮就得起床做飯，夜深人靜方能睡下，一刻不得閑。
家裡的小屁孩不高興了，都能尋她出氣。
累就算了，還吃不飽，動不動不給她吃飯。
別人是一日三餐，她時常是三日一餐。這些年，若不劉大爺一家接濟她，她早被餓死了。
顧汐童頓了頓，接著說道：「鄉下再苦，也好過我在家裡。」
柳芸本想想顧汐童每天過的日子，長長嘆口氣，「都是張琴那個挨千刀的不做人，她會遭報應的。
你去鄉下，那你進廠的名額呢？白白便宜張琴一家？
我跟你說，那個名額就是浪費了，也別便宜那些爛心肝的人！」
顧汐童點頭，「我知道，我不會便宜他們。嬸子，走吧，咱們先進去辦事。」
「好！」
二人進到街道辦事處，兩人辦的事不一樣，分別去了不同的房間。
顧汐童來到下鄉知青報名處，見屋裡坐著個三十來歲的大姐。
大姐手捧著織毛衣的棒針，小拇指勾著毛線，食指快速往棒針上繞線……
顧汐童敲敲門，「同志，你好！」
大姐朝門口看一眼，「什麼事？」
顧汐童邊往裡走邊說道：「我表姐之前報名下鄉，但昨晚她摔斷了腿。這種情況該怎麼辦？能不能讓我頂替她去？」
大姐聽說人摔斷腿不能下鄉，正想罵人，又聽小姑娘說她願意頂替，罵人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大姐沒有放下手上的東西，只問道：「你表姐叫什麼名字？家住哪條街？下放到什麼地方？」
顧汐童立馬回道：「我表姐叫白冰，家住富春路1*3號。下放的地方是L省寧縣和平生產隊。」
聽了顧汐童的回答，大姐才放下手上的活，翻出一本花名冊逐一查找，找到白冰的名字后，抬頭看向顧汐童。
很不高興地問道：「明天就要出發了，她昨晚摔斷腿！是故意的吧？」
顧汐童忙陪著笑臉解釋：「同志，我表姐是昨晚上廁所時摔到的，真不是故意的!
傷得挺重的，往後能不能走路都兩說。誰會故意把自己傷成那樣？
而且，我替表姐去下鄉，只是麻煩同志重新造下花名冊。」
顧汐童四下看看，伸手從包里拿了包紅糖放到大姐面前。「同志，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還請你通融通融。」
大姐抬頭看一眼，麻利地將紅糖收進抽屜，
「行，你這孩子覺悟高，不怕苦不怕累，聽黨的號召，上山下鄉，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是個好同志！」
大姐脫口就是口號，讓顧汐童一愣，好在她反應快，
笑著應道：「謝謝同志鼓勵，咱們爭做黨的好兒女，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做一輩子黨的好學生。」
大姐聽得眉開眼笑，連頭道：「小同志不錯，有前途。你的戶口本帶來了嗎？」
「帶了帶了。」說著，顧汐童從包里拿出戶口本遞過去。
大姐接過戶口本，幫顧汐童做好登記。
問道：「這批知青明天出發，你來得及嗎？若是來不及，我可以將時間給你往後挪挪。」
顧汐童忙說道：「不用，來得及。家裡的東西都是備好的，只是換個人去而已。」
辦事員大姐滿意地點頭道：「好，明早八點半的火車，你帶上這張條子，明早七點前到火車站廣場集合。」
「行，我記下了。謝謝同志！」顧汐童拿著條子，向辦事員鞠了一躬。
「你這小同志也太客氣了。大姐祝你往後事事順利，前程似錦！」
「謝謝同志！」
「童童！這邊！」見顧汐童從辦公室出來，正與人聊天的柳芸立馬朝她招手。
顧汐童走過去，柳芸跟人道別後，拉著顧汐童的手往外走。
邊走邊問道：「報上名了嗎？下放到哪裡？多久出發？」
顧汐童回道：「嬸，我想早點離開，頂了白冰的名額。明早八點半的火車。」
柳芸知道白冰去L省下放的事，但不知道張家二老也下放到L省。
「L省，也太遠了，我娘家大哥有些門路，要不要嬸子幫你活動活動？換個近點的地方。」
顧汐童趕忙搖頭，「謝謝嬸子。不用，我就想離白家人遠遠的。離近了，我還擔心大姨一家使壞。」
柳芸想想也是，嘆氣道，「唉，行吧！「
兩人邊走邊說，出了衚衕口，顧汐童停下來，「嬸子，你是要回家吧？我再去逛逛，買些吃的，明天在車上吃。」
「嗯，好！你稍等。」柳芸一手拉住顧汐童，一手伸進褲子口袋，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錢和票，有零有整，目測有十多塊錢。一股腦的塞進顧汐童上衣口袋裡。
「童童，這些錢和票你收著，拿去買雙鞋，再買些吃的。」
怕顧汐童推辭，柳芸將錢、票塞進她的口袋后，鬆手就急步離開。
顧汐童追上去，「嬸子，不用。我有錢。」
「你這孩子，給你，你就拿著。你有錢沒錢嬸子還不知道？」
柳芸見顧汐童追上來，急得跑了起來，邊跑還邊回頭訓斥她。
「童童，大街上，推推攘攘的不好看，聽話！快去逛逛，晚上到嬸家吃飯，嬸給你餞行。
買回來的東西別提回家了，直接放到嬸家。明早嬸子送你去車站。」
聽著柳芸的叮囑，顧汐童的腳步慢下來，胸口酸酸脹脹的，開口說道：「我不追了，嬸子你慢些，別跑！小心摔著！」
柳芸見她不追了，跟著停下來，「童童，今天的事我不會對人說。你放心去逛，後門開著的。」
聽柳芸提起後門，顧汐童的眼眶又紅了，那些過往的舊事如排山倒海般湧上來。
家裡出事後，張琴，李秀待她不是打就是罵，動則不給她飯吃。
不知從何時起，劉大爺家後門總是開著。
柳嬸告訴她，她家灶上有飯菜，餓了就從後門進來……
「別傻站著，快去吧！」柳芸見顧汐童傻傻發愣，出言提醒道。
顧汐童眼裡含淚，笑著朝柳芸揮手，「好！回見！」
別過柳芸，顧汐童走到公交站，坐車去往百貨大樓。
空間里有座商城，可裡面的東西多是幾十年後時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