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心殤

——凌雲峰，太清殿

***輝煌的大殿，大殿周圍點著數十盞長明燈。雖然明亮，但總有幾分陰森的味道。就好像……墳墓，點著長明燈的墳墓。正中間供奉著開山祖師軒轅劍的雕像，其餘兩側，則是歷代長老掌門的牌位。無論是飛升天界的還是已經去世的，都在這裡有著方寸之地。嚴曉天走到桌前，將夕瑤的牌位放到桌上，看著那紅漆未乾的牌位，搖了搖頭。歷來為此地放置長老牌位的事情，都是由太上長老嚴曉天來做。本來應該還有一個儀式的，可夕瑤發生了這種事，只能一切從簡。

「一切，就讓它隨時間而去吧……」門派歷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卻只能在太清殿里留下方寸之地，全額其他事迹，只能隨著時間一點點淡忘。甚至連門派典籍也只是隨意提了一下有夕瑤這麼一個人。

忽然，嚴曉天轉過身，看向門外開口說道：「長青，你來了就快點進來吧。」

走進來的正是蕭遙剛剛買下的侍女慕容長青。長青看著這個***輝煌的大殿，心中有些忐忑，畢竟她也不明白這位太上長老叫自己是何事。而且自己對這裡還不熟悉，還是梅德里恩給的地圖找到的。梅德里恩此時正在忙蕭氏集團的事情，一時脫不開身。靠著蕭遙的關係，梅德里恩也成為一個部門的經理了，雖然不是很忙，但每天上午還是有兩個小時的工作時間。

莫非是因為自己出身風塵？長青這麼想到。或許自家公子不會在意這些，但別人卻說不好。

「長青見過太上長老。」慕容長青躬身行禮。

「長青，你去看看你家公子吧，還有，這柄劍帶去。無為居外的結界走法是：東東北西北東東。」嚴曉天看著面前的慕容長青，嘆了一口氣，遞上一柄長劍，正是夕瑤昔日的佩劍，靈致。天水派弟子用的仙劍往往劍身修長，即使劍鞘都不會有多寬，這把靈致劍也不例外。事實上，主要這些仙劍都有著雲崖劍的影子在裡面，而靈致劍的外型幾乎和雲崖一樣，甚至連劍柄末端的那貓眼玉石都是如出一轍。

「是，太上長老。」長青接過長劍，手一沉，險些掉在地上。過三十餘斤的重量，在仙人眼中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對於長青這麼一個弱女子來說，卻不輕。見嚴曉天沒什麼其他事找自己，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長青告退。」

嚴曉天點了點頭，長青躬身退下。

——凌雲峰，無為居

歷代掌門居所，雖然簡陋，但是卻地位崇高。居所外的一個精巧而實用的陣法，集攻擊，防禦，迷惑為一體。實際上，這個陣法正是為了凸顯掌門崇高地位而設立的，平時沒有什麼用，反而更經常會讓自己人陷入麻煩。就像以前皇家的門檻，擺設。從那個簡單的入陣方法就可以看出。試想，如果敵人攻到無為居，那麼門派恐怕也離覆滅不遠矣，一個陣法又有何用。如果這個陣法沒人來攻，自然更是擺設。

長青扛著那把靈致劍，輕易穿過陣法，看著眼前簡陋的小屋，很難想象，這就是十大仙派之一掌門的住處。即使自己父親慕容欣也是一個簡樸的人，但單單他的琴室也比這裡大一些，更不用說寢室，客廳，書房一應俱全的小別墅。

「公子，長青可以進去嗎。」長青輕輕敲了敲木門。將長劍從肩上拿下，用手絹擦拭了一下額上細細的汗珠。從太清殿到無為居還是有一段山路的，扛著這麼一把不輕的寶劍，也有些吃力了。

「門沒鎖，進來吧。」蕭遙的聲音響起，聲音中有些頹廢，蒼老，沙啞，大異往常那種清脆帶有一種女性柔美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長青一驚。用力提起靈致劍，吱呀一聲推開房門。房間很整潔，很乾凈，同樣也很簡樸。但是——

「公子！」看到房裡的人，長青驚呼道。

蕭遙變了，雖然身上的那身青衫依舊，沒有一絲褶皺，但是原本滿頭烏黑的長發變得灰白，不是龍皇變時候那種聖潔的帶有淡淡金色的亮白色，而是一種充滿死寂的灰白色，原本靈動而又深邃的丹鳳眼，此時已經混沌無光。如果不是那女性般柔美的面容還是那樣，幾乎認不出來這就是蕭遙，叱吒風雲的水藍公子。

蕭遙看著手中的一塊玉簡，過去夕瑤的日記，四百餘年的日記，記載著四百餘年的點點滴滴。月看著玉簡，蕭遙越是難以自拔，從當初最早第一天成為半仙時地興奮到渡劫前幾天謀害蕭遙是矛盾的心情一點不剩全部記載在這塊玉簡上。

「今天上午，居然老師給我找了個師弟，呵呵，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漂亮的男孩子，我以後都加他妹妹好了……」

「奇怪，我聽到妹妹說起他以前的事情，聽到他說有妻子的時候，我怎麼會失落呢，可是聽到他妻子死掉以後，反而鬆了一口氣。是不是這就是師尊說的感情……」

「可惡的妹妹，竟然隱藏修為，不行，一定要趕上他，做姐姐的怎麼能拿第二，恩，下次一定要第一……」

「妹妹，你為什麼這樣，本來今天我成為掌門之後就要宣布我和你結為道侶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啊！我恨你……」

「中星域果然危險，才來第一天就遇到這麼強的妖獸，我一定要超過姓蕭的，拿回我應得的東西。他奪走了我的一切，剩下的只有仇恨……」

「我回來了，可是我還是輸給了他，他還是這麼強，可他為什麼沒殺我……」

「這樣對嗎？藉助靈教的勢力對付他。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會這麼痛，我對他不是只有恨嗎？算了，他死了，是的，他死了，他死了！我以後只要安心做我的掌門就行了，這不是我想要的嗎，為什麼我高興不起來……」

每看一遍這日記，蕭遙就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可自拔地深陷進去。原來自己愛夕瑤，彼此間竟然愛的這麼深，愛之深，恨之切。自己過去一以為這只是姐弟之情，而且自從顏紫楓離去，自己就一直不敢面對夕瑤。直到失去那一刻，直到夕瑤渡劫，這才明白過來。人為什麼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每個人都聽過這句話，多麼通用多麼平常的一句話。但是當你真正明白的時候，卻飽含了多少辛酸，多少血淚。

蕭遙將目光從玉簡上移開，看向門口，當看到夕瑤手中那柄長劍，全身一震。靈致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靈力，即使劍鞘也有些破損。蕭遙通過神識，可以輕易穿透破損的劍鞘看到裡面短程兩截的劍身。

「公子，你怎麼……」長青難以置信地看著蕭遙。

蕭遙淡淡一笑，聲音沙啞地說道：「人，總是會變得，不是么。」雖然在笑，但是卻比哭還要難看幾分。

「公子，保重身體啊……」長青說道。看到蕭遙這個樣子，長青心中也有說不出的難受。

「哈哈哈哈！」蕭遙乾笑幾聲：「仙人還有必要保重什麼身體嗎？你覺得我還有必要保重嗎。」蕭遙說著，一滴鮮紅色的淚珠自眼角留下，在臉上劃過一道紅痕。但隨即，仙靈之氣一樣運轉，什麼痕迹也沒留下。

突然，蕭遙臉色一陣潮紅，猛地低頭，右手武者嘴劇烈咳嗽起來。

「公子！」長青趕忙幾步上前，輕輕拍著蕭遙的後背。一陣咳嗽，過後，蕭遙放下右手，幾滴鮮血自右手上流下。

「公子，振作啊。不然夕瑤長老看到公子這樣，也不會開心的。」

「看到？哈哈，夕瑤看得到嗎，神劫失敗，魂飛魄散。要是夕瑤真的能看到，真的能看到……我該有多高興啊……」蕭遙說著突然大吼起來，「夕瑤死了，夕瑤死了，她再也看不到了！」血淚再次留下來。蕭遙任由血淚劃過臉頰，滴落在青衫上，綻開一片紅花。強大的仙靈之氣瞬間爆發，灰白的長發四散飄揚。長青被吹得後退幾步，靠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