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生出軟肋

薛庭蓉在程家這麼多年，向來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從未這樣不可一世的猖狂過。

馮氏聞言，當即大怒，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盤茶盞滾落一地，隨後破口大罵：「混賬東西！誰教你這麼跟我說話的？讓我給你下跪，他崔元卿造反給你掙個娘娘當，也不能夠！」

薛庭蓉嘴角向下彎了彎，帶著一絲蔑意。

程頌安饒有興味的看了她一眼，看樣子終於要卸下偽裝了，這麼多年，她裝的也盡夠了。

薛庭蓉察覺到她的目光，冷冷道：「怎麼還沒說？」

馮氏騰地起身問道：「說什麼？」

「說不說的，又有什麼？」程頌安淡淡道，「說了你是能做皇后還是王妃？」

薛庭蓉臉上一層薄怒，一隻拳頭緊緊握住，很快又平靜下來：「你讓我來，只是來聽廢話的？」

程頌安目光掠過她的鬆開的拳頭，又不經意轉開了。

她先前那些長長的指甲已經剪掉，修磨得圓圓整整，一雙素手看起來仍是十分漂亮。

程頌安眉心微動，端起茶杯，慢條斯理道：「我等的不耐煩了，因此把你接來，在我這裡動手殺了你們母子，比較方便。」

薛庭蓉冷笑一聲，眼皮也不抬地回道：「你若敢殺我，早就動手了，至於這個孩子，既給姐姐撫養，他的生死便與我無關，你難道還以為可以用他來要挾我？」

「是嗎？」程頌安不經意地笑了笑。

馮氏聽不懂她們兩個之間打的啞謎，又看不慣薛庭蓉的模樣，氣得只要回家去。

程頌安按下了她，附在她耳邊說了些話，馮氏聽了臉色一變，幾乎有些站立不住，得虧林氏扶著，她才能勉強坐下。

薛庭蓉看她的模樣，也不以為意，甚至更輕蔑地笑了一下，程頌安只有心軟一個弱點，馮氏就比她好對付的多，不然當初也不能對她下手的那麼順利。

「你……」馮氏緩了會兒，指著程頌安，一臉的怒其不爭，而後又指了指薛庭蓉，恨恨道，「她不敢，我敢！來呀，把那小畜生提過來，一命換一命，拼著這條老命，我也要親手溺死他！」

薛庭蓉猶自鎮定，只是沒有了剛才的硬氣，她的聲線也變得尖利，努力剋制著道：「永兒死了，他不會放過你，和程家。」

程頌安輕輕笑了一下，將剩下的半盞茶一飲而盡。

踏雪進來回稟道：「襄王妃打發人來，說一會兒便到。」

程頌安撣了撣衣服，動作悠然：「我去門外迎駕，你和母親各有各的不便，就不必出去了。」

說完，也不給她們選擇，自去了。

薛庭蓉面對馮氏，頭一次對這個脾氣暴躁的嫡母生出了些畏懼，只是既撕破了臉皮，她們就是仇人，在敵人面前不能露怯，她冷哼一聲道：「她遲遲不跟你說這件事，不就是怕你魯莽衝動？這會子看來，果然還是跟從前一樣蠢。」

馮氏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奇異地沒有發脾氣，而是吩咐海棠將永哥兒抱了出來，眼神里透著涼意。

永哥兒在海棠和乳母的精心餵養下，比出生時長長了許多，十分精神，也不怕人，噙著手對馮氏笑。

馮氏將他接過來抱在懷中，口中嘖嘖地逗他，只是沒什麼感情，更是像擺弄一個小物件。

這是自生產之後，薛庭蓉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孩子，比她經張氏回去描述后想象的更加可愛，那對大眼睛轉了一圈，母子感應般，視線停留在了她的方向，而且看向她的時候，扁了扁嘴，像是有些委屈。

他張了張手臂，似乎在對她說：娘親，抱抱我。

薛庭蓉忍不住朝前探了探身子。

「這孩子，可惜了。」

馮氏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手指不經意般放在永哥兒額頭兩寸的地方。

薛庭蓉渾身一震，不管是馮氏說的話，還是動作，都讓她血液變得冰涼。她善用毒藥，也懂醫術，自然明白在一個嬰兒頭頂最脆弱的囟門處使勁按壓一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林氏在馮氏的身旁，將薛庭蓉的反應看在眼裡，伸過手朝馮氏道：「夫人莽撞，萬一磕著碰著怎麼辦？還是交給我來抱吧。」

莽撞二字，特意說的很重。

薛庭蓉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馮氏譏諷地笑道：「無妨，我再莽撞衝動，也不會把金針刺進這孩子頭上。」

說著，兩根手指捻了捻，像是真拿了一根針在手中，還饒有興趣地在永兒頭上做了個扎針的動作。

永哥兒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惡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薛庭蓉看到他哭的時候，未閉合的囟門處薄薄一層頭皮不停鼓動，幾乎要從裡面破裂開來。她終於忍不住，尖聲道：「程挽心在歸山別院，你別動永兒，別動他……」

馮氏瞪大了雙眼，幾乎忘了手中還抱著個孩子，恍了一下，永哥兒哭得更加凶了。

薛庭蓉撲過去要去接他，卻被海棠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抱了起來，哦哦哄著。

馮氏失聲問道：「你說誰？」

薛庭蓉這時也反應過來，皺眉問道：「程頌安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雲黛說她有了身孕，是崔元卿的孩子。」

馮氏此時才明白過來，程頌安在故意騙她，有身孕是假的，因此說出來也無妨。

薛庭蓉跌坐在凳子上，程頌安騙馮氏她有了崔元卿的孩子，她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讓自己的孩子當崔府唯一的男孫；二是她並不想崔元卿得到這個孩子，需要為孩子找個崔元卿不會主動問起的身份，頂替他。

這兩個辦法，哪一個都在引導馮氏動手殺了永兒。

薛庭蓉不信程頌安會殺一個剛滿月的嬰兒，但馮氏可不一定，她吃過自己毒針的苦頭，眼下又是為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她真的做得出。

沒有襄王妃要來，程頌安只是故意留馮氏跟自己待在一起，讓馮氏露出真情實感的殺意，這樣才能騙到她。

「這段時日，包括剛才，你裝的確實很像不關心這個孩子死活的樣子。」

海棠將永哥兒遞到她懷中，「但你卻忘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你來時特意剪短了指甲，是為了抱孩子時，不會刮傷他，對么？」

薛庭蓉將孩子貼在自己臉邊，一顆眼淚掉在襁褓中，她給自己生出了一個軟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