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靈幡
「師妹萬萬不可!臨下山前師父再三叮囑,不可讓你妄造殺孽。」
沈安之連聲阻止,他分出神識探向儲物囊,發現裡面竟有百十來張爆裂符。
符道季家,當真奢侈。
他站在旁邊兒感慨著,似乎毫不擔心戰局。
葉小舟正在與那魏規交鋒,聽聞此言,她百忙之中抽空怒道:
「好你個沈安之!我葉小舟今日就要戰死在此,明年此時一抔黃土,看你良心何安!」
說話間,她攻勢愈發大膽,一副死戰不退的樣子。
而那魏規也不是吃素的,他平日里向來喜歡吃酥炸小魚,算是半個魚類愛好者。
聽見兩個金丹期旁若無人的交談,似乎將他項上人頭看做囊中之物,立時怒極。
「狂妄小輩,你們兩個都要死!」
這魏規居然要買一贈一,還要再送一抔黃土,何其慷慨!
話音落下,魏規祭出法寶「鶴翎」,一根泛著青光的羽毛飄揚在面前,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它吹風。
隨著青鶴虛影再次展翅,鶴鳴聲厲,那青羽融入了鶴影,鶴影瞬間變得凝實,猶如實體。
霎時之間,狂風大作,青鶴扇動翅膀,無數羽刃如狂風驟雨般激射向葉小舟。
「鶴翎」與他道法相通,雖算不上珍貴無比,但配合上他獨門道法「鶴鳴九霄」,威力巨大。
此時,葉小舟抵擋的愈發吃力,已經被七八枚羽刃划傷。
金丹越級戰元嬰,終究勉強了些!
她已激起護身秘寶,依然顯出頹勢,只見那青鶴之影突然升至空中,鎖定了葉小舟,隨著一聲穿透九霄的鶴鳴就要俯衝而下。
一旁觀戰的沈安之看著依然不打算遁逃的葉小舟,無奈地搖了搖頭。
輕嘆了聲,百般不願地重凝起白霧。
然而,這次不同!
白霧之中,第一次顯現了具體的事物——那是一桿破爛的白色靈幡。
白霧所籠罩的區域,詫寂無聲,彷彿黎明前的寧夜,只有一桿破爛的白幡,立在霧中。
「嘀鈴鈴——鐺啷啷——」
幡鈴聲聲,催魂歸。
「黃泉道引!」
隨著這一聲輕呵,白霧中忽隱忽現出憧憧鬼影,那是無數幽魂夜遊,從大霧中顯形走出,幡鈴聲聲不絕,再加上那愔愔鬼笑,攝人心魂。
「嘻嘻……嘿!哈哈哈——」
在極致的靜謐中,引出了喧嚷不休,而白色的濃霧裡,隨著鬼影走出、黑色陰氣繚繞,摻雜在一起,如同帶著冷意的灰白。
遮天蓋地的霧氣,如同一層帷幕緩緩拉開。
露出了那雙高懸於霧氣中的眼睛——
那雙向來柔和悲憫的眼睛,那雙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屬於沈安之的眼睛,可現在,它卻不同於往昔。
冷淡,漠然,無悲無喜,非人非神。
眼珠轉過,等看見了滿臉驚詫的魏規時,突然一彎,笑意靈動。
喧嚷的笑聲突然在耳邊炸起,震耳欲聾,令人心煩意亂。
魏規瞬間被震在原地,他的神魂動蕩不安,彷彿下一刻就要追隨那幡鈴而去,靈魂與身體,已經有了些微妙的不契合。
不好!
他運轉起青鶴真訣,靜神內觀,鎮住自身神魂,隨即凝起護體法芒。
只見那剛剛還稍顯敗勢的葉小舟,再次控刀而至,彎刀舞而迴旋,形如滿月,妖冶的紅芒可與素月爭輝。
「哈哈!你今天難逃一死!」
葉小舟戰意攀至巔峰,與沈安之配合殺敵。
單體輸出,必帶法控!
————
另一邊。
季月章絲毫不吝惜瞬移符,剛剛駐足,還沒等祝無邀開口說話,她立刻用出第二張符籙。
對於瞬移的體會,就像坐過山車時、俯衝而下那一瞬間的感覺,只瞬移閃現了四五次,祝無邀就已經快要癱倒在地。
季月章比她強些,但也沒強到哪兒去。
祝無邀很想說一句「咱們安全了,不用跑那麼遠」,但看到季月章慘白的臉上帶著隱約的興奮,她瞬間啞聲,明白了什麼。
直到用去了七八張符籙,兩人落在了一處城池前,方才停下。
祝無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季月章也站立不穩,正在咳血,卻悄悄地揚起了嘴角,十分激動愉快的樣子。
「無語先生,咱們已經安全了。」
終於……
祝無邀腦子昏昏沉沉,她強行打起精神,看到同樣虛弱至極的季月章,說道:
「季姑娘,我們得進城,先找一家客棧住下。」
說著,她努力撐起身子,渾身如同散架般沒一點兒力氣,靈氣丁點兒不剩,還有些內傷,若不是季月章攙扶了一把,她怕是又要重新倒下。
祝無邀能夠感覺到,季月章的身子也在打著顫,似乎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住。
她微微一怔,悄無聲息地減輕了借力,轉而去扶住季月章。
寒冷、瘦弱,如風中弱柳。
「無語先生……我很抱歉……」季月章知道自己不該任性,不該趁機離開北玄城、離開一直保護自己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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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也不該嚮往自由,不該嚮往書中描述的廣闊天地,以至於讓兩人陷入這般艱難的境地。
可她一生未曾闖蕩過江湖,沒嘗過書中所寫得「小二切兩斤上好牛肉」,更沒飲過烈酒,未曾御風過河、素手分江。
只要……能出來一回就好。
她想聽聽外面的風聲。
「沒關係,我欠你一份恩情,必然護你周全。」
祝無邀以劍作拐,撐著自己,扶住季月章,一點點往城門口走去。
聽了這番保證,季月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
「是我的錯,當然要我來護你,再說,你是鍊氣期,我已築基。」
祝無邀丁點兒都沒覺羞,她覺著自己既來到了修真界,總得當個天下第一過過癮。
「現在我比你境界低,以後可說不準,說不定我有了機遇,元嬰不夠、還得化神,到時我要修真界皆以我為尊。」
「哦~那我要當符道中的魁首,你若稱尊,我便為帝,以符陣護一方安寧、妖魔不侵。」
季月章跟著她大言不慚地胡謅。
兩人一瘸一拐互相攙扶著往前走,衣衫襤褸、嘴角都有些血跡,灰頭土臉的樣子,就像兩隻相互依偎的禿毛麻雀。
明明前途未卜、狼狽至極,卻在妄談著不切實際的將來。
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給彼此打氣,也讓自己打起精神來、不要昏睡過去。
走到近前,城門上的三個字豁然映入眼帘——
【南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