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七殺碑
南離故人?
聽到前堂男子的聲音,顧朗猛地竄了起來,愣了一下才抬手拍了拍額頭,想起來最近頗負盛名的無言道長、有喬裝易容這項本事。
他不知祝無邀如今用的什麼身份,但為了避免有心人猜疑,也沒急沖沖迎出去。
等到人被引進來后,顧朗沒有主動出聲。
祝無邀一看就曉得,這是等她主動揭開身份、免得錯認了人,再鬧出莫名其妙的誤會。
很好,很謹慎。
她揮手布下結界,察覺到不遠處的顧朗緊張了一瞬,直到伸手取下千相的面具,顧朗才鬆了一口氣。
他主動上前,圍著祝無邀轉了兩圈,嘆道:
「我就猜著是你,結果一見面、完全是不同兩個人,我還尋思是不是認錯了呢!
「你在桐州鬧出來的事情,可不算小啊!」
祝無邀找了個椅子坐下,說道:
「我來碰碰運氣,想著你若不在,便將話本通過書信寄到北玄,沒想到正好遇著你。」
聽到這番話,顧朗有些無奈。
那能遇不到嗎!
他之所以會來東極城,就是為了尋祝無邀,打探一下友人近況、看看有沒有力所能及幫得上的。
猶豫了會兒,他主動說道:
「連封書信都不寄來,季姑娘很擔憂你。」
祝無邀沉默了一下。
似是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得到季月章的消息。
自從分別時起,祝無邀便在逃避和季月章見面,她不願去想季月章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后、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如今得了一句「擔憂」,便足夠了。
她甚至不敢順著話題問下去,生怕知曉季月章對她的失望,哪怕只是丁點兒不喜,也不願聽見。
顧朗還好,這些年多少知曉些近況,對於自己的變化、總有個緩衝契機。
但對於季月章而言,自己或許已經面目全非——
只是一覺醒來,昨日叫嚷著要拯救世界的朋友,今日便在桐州大開殺戒,身上沾滿了血腥氣。
祝無邀能夠理解她的「無法接受」,卻不代表能全無芥蒂地、面對這樣的結果。
秉承著「不知則沒有」的鴕鳥心態,她主動引開了話題。
「來的正好,最近新寫了個話本,正要借你顧少爺之手、賺點兒銀子。」
從儲物袋中,將話本取出,從桌上推到了顧朗面前。
祝無邀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若見話本傳遍八方,自知我平安無虞。」
她又停了下,補上句:
「即便我無力為繼,你也總有法子、讓我的話本名揚四海。」
顧朗剛要翻開手裡的大作,聽到這番話,莫名覺得像在託孤,當即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連拒絕道:
「若要用話本,讓季姑娘知曉你平安,那總得你先平安啊!
「我可頂替不了你的名號啊!」
他把手裡的話本平攤開、放在膝上,嘆了聲才繼續說道:
「讓我在你無力為繼的情況下,頂替你的筆名寫話本、讓季姑娘安心……可是我也很擔心你啊。
「你得顧念著自己平安,別總去以身犯險。
「你這說辭,是只顧著季姑娘安心,既不要我的命、也不要你自己的命了?」
祝無邀因著那句話,被說教一通。
看著顧朗念念叨叨的樣子,身在局中的愁悶感、倒是散去了些許,她向後靠在椅子上,終於放鬆了些。
笑著抬了抬手,做出個「打住」的動作道:
「顧少爺。
「你可快別念了,不如低頭看看話本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說來也怪,南離救世小分隊,總共三個人,天時地利人和、倒是怎麼也湊不齊全,只兩兩捉對。
見到祝無邀「知錯」,顧朗這才停下念叨,翻開了手中的話本。
看到書名——
《七殺碑》
顧朗還沒往下看內容,立刻說道:
「你是要用「有道是」這個筆名?」
祝無邀點了點頭。
《三世傘》、《十日不封刀》、《七殺碑》,可不就是同風格的書名。
前世,七殺碑來源於張獻忠的故事。
說是此人夢中得到一句讖言——「天生萬物與人,人無一物與天」,醒來后自稱得到了天意指示。
張獻忠假天意行事,認為眾人愚昧、不忠不孝,招致蒼天震怒。
對外宣稱自己的殺戮之舉、乃是承接天意,是上天要他血洗世間,懲戒世人。
祝無邀所寫的《七殺碑》,正是源於張獻忠的故事。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可報天……」
顧朗喃喃念道。
再往下看,便是一連串的「殺」,什麼不忠之人曰可殺、不義之人曰可殺……
尤其是那七個殺字並在一起。
祝無邀本就善於書法,更有當日取來懸于丹田中的靈筆,再加上落筆時、心中本就暗藏殺意,七個「殺」字陳於紙上,顧朗看后,只覺劍氣縱橫、觸目驚心。
似是多看一眼,其中的凜冽殺意、便會破紙而出,招使目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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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你這詩、這字……」
七殺碑這個故事,是張獻忠故事的再演繹,與原版大不相同。
而文中的這首《七殺詩》,祝無邀並不能確定是不是張獻忠寫得,不過她是寫話本的、修真界也沒有這段史實,怎麼用倒是她說了算。
聽到顧朗欲言又止的這句話,祝無邀點了點頭道: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亦或是殺心起時,凶刃始出,誰知道呢。」
說著,祝無邀伸出右手,隨著手指微握,無鋒劍瞬息之間凝為實體,后廳結界之內,溫度瞬間下降,顧朗摸了摸胳膊,總覺得連帶周圍空氣,都一同緊張焦灼了起來。
顧朗有些年頭沒見過祝無邀持劍的模樣了。
如今見到她持劍時、周身氣概的變化,終於明白過來,這所謂的「變了」,是真的變了。
何止是紙上的殺之一字觸目驚心,真正令人見之膽寒的,是持劍的祝無邀。
無鋒劍重新散去、被祝無邀收回體內。
她說道:
「如你所見,在桐州殺人太多,殺意便滿溢出來,凝成了劍尖。
「但心平氣和太久,驟然之間殺意過盛,我無法很好地控制住它,昨日……我險些對凡人下手。」
祝無邀抬手撐在桌子上,撫了下額頭,似是有些頭疼,繼續說道:
「若是循序漸進還好,偏是一蹴而就的。
「近些時日,心底壓不住的燥意,總覺得憋悶,想找個契機、殺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