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海外來信選(7)
年過八十的村上先生一頭白,他曾經在大久野島日軍的化學武器基地里工作過五年半的時間,那是1940年到1945年。***他說,這個毒氣製造工廠先後有6700多人工作過,總共生產6000噸毒氣,其中的一半用於對中國的侵略戰爭,現在長春、齊齊哈爾現的日軍遺棄的毒氣彈,就是大久野島生產的。
輪船載著我們向不遠的小島開進。龜狀般的島上綠樹花草,一派自然風光。村上說,從1935年以後,這個小島在日本的地圖上消失了,日本政府為了避人耳目,把這裡作為一個秘密的毒氣製造基地。他說,當時的工人都不知道是在生產毒氣,工人們穿著防毒衣,戴著防毒面具和手套、長靴,可仍然有90%的人身體受到傷害,其中有2700人中毒死亡。他說他也得了嚴重的氣管炎。
山內先生在前面領路,他帶我們來到一處荒蕪的山坡,順著山溝往前走,山壁上開鑿出一個個窯洞般的房間,走進裡面,陰森而荒涼,認真地看,似乎還遺留下一些說不清的痕迹。村上說,這就是毒氣生產車間和倉庫。他說,當年生產的毒氣中以芥子氣和路易氏氣最多。我曾經當過防化學兵,我知道,這兩種毒劑都有強烈的刺激味,都是糜爛性毒劑,人體一旦沾染,皮膚就會潰爛。據當事人說,日軍在中國使用毒氣兩千多次,傷亡達八萬人!為了揭露日本軍國主義的罪惡,廣島的民眾在大久野島上建立了一個毒氣島研究所,所里有一個展覽館,展出了許多日軍生產毒氣的實物和資料。村上先生說:「日本政府只承認生產過毒氣彈,不承認使用過毒氣彈,這不符合歷史事實。還有,日本政府對受到毒氣傷害的中國人的賠償問題一直沒有解決,這是不公正的。」原子彈爆炸紀念館展示的是廣島民眾受害的歷史,大久野島講述的是加害者的歷史。
山內先生送給我幾本《記錄毒氣島》的雜誌,裡面有當事人的證。為了和平和生命,必須牢記歷史!熊本:這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又是在一個特別的地方熊本是九州地區的政治中心。從廣島去熊本的路上,我們特地去熊本縣日中友協老會長鶴野六郎家拜訪。鶴野先生已經去世了,他的女婿保村龍二郎先生陪同我們前往,63歲的保村先生接過了岳父留下的使命和重任,他現在是熊本日中友協的委員長。
汽車沿著彎曲坎坷的道路前行,面前是一幢獨立的鄉間小院。門前花草繁茂,蔬菜碧綠。鶴野先生的女兒、保村的妻子翠迎出來。走進客廳,迎面是鶴野先生的遺像,我們都沉默了,大家低頭致哀。
倪翠萍老人上一次來日本曾受到鶴野會長的親切接待。望著遺像中親切的笑容,倪翠萍雙手合十,哭泣著說:「會長先生,我來看望你了,想不到你走了。」90歲的老夫人只能在躺椅上坐著,她緊緊地擁抱著倪翠萍:「如果他在,他會很高興地歡迎您。」鶴野先生是1999年89歲時去世的。他年輕時和夫人在中國的九江住過四年多時間,他是同仁會的醫生,他們在九江生了個兒子,他對中國有深厚的感,他說:「中國人心地寬廣。」櫻井向老夫人介紹倪翠萍的經歷。老夫人撫摸著倪翠萍的傷痕,深地說:「對不起。」當天的集會由保村委員長主持。晚上6點30分開始,賓主雙方熱烈。因為正是日本政府決定派自衛隊出兵伊拉克的時候,集會開始就有人:「日本政府12月8日通過了出兵的決議,12月8日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日子,歷史的教訓應該牢記!」我們的報告得到了聽眾熱烈的掌聲。提問開始了,一個穿紅格子外衣的小青年壯了壯膽說:「我的老師說,他不相信有『南京大屠殺』的事。」話音剛落,立即引起了許多人的責斥。一位文化出版人和他爭論起來了,看起來,小夥子還不大服氣,有人鼓掌,有人出「噓噓」的聲音。
倪翠萍老人沉默著,她在沉思。忽然,她站立起來,慢慢地走到那個小夥子面前,他脫下外衣,捋起左手的袖管,露出了左肩膀那已經僵硬了的傷疤。她對年輕人說:「我一家八個人被日本兵殺了大小六個,這是不是大屠殺?」小青年驚訝地看著她的傷疤。他說:「媽媽的傷是真的,我很同。」一位女學生站起來說:「倪媽媽今天來不是要你同,而是要你了解歷史!」倪翠萍老人說:「你們年輕人了不解歷史,你應該到中國去,到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去看一看,歡迎你們到我家去作客。」穿紅格子衣服的年輕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