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革命尚未成功
「老蔣,你說中心廣場那邊有庇護所?」
「嗯嗯,具體我也不知道,嘶……我也是道聽途說……」
「倒是跟小陸聽到的差不多,對了,你一個人怎麼跑那麼遠,沒有人跟你一起么?」
「嘶……剛開始有……嘶……都跑散了……估計都……唉……」
「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很久……嘶……忘了具體多久……」
「慢點吃,也不怕把嘴燙漏了。」
蔣德金沒有挨打。
陸沉沉是躍躍欲試的,不過,張文書不是那樣的人,也就嘴上說說,嚇唬嚇唬人。
三人圍著篝火,吃著烤土豆。
大災變之前,他們大概吃過酸辣土豆絲,土豆牛腩,土豆燉雞塊,地三鮮,土豆燒牛肉……之類的菜,烤土豆是第一次吃。
沒什麼技術含量,放火堆邊烤就是了。
外面黑黑的,剝開皮,香氣四溢。唯一的缺點,就是燙。一口下去,放嘴巴里顛來倒去,眼淚都燙出來了,不敢下咽,卻又捨不得吐出來。
蔣德金一直在吃。
先是拿在手裡,被燙的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來回丟;放嘴裡,又燙的直哈熱氣。張文書是剝了皮,他是連皮也不剝,吹了吹表面的灰塵,就直接咬了。
至於臟不髒的,這事情現在也沒那麼重要。
與陸沉沉的情況差不多,他也是從別的地方衝過來的。原先的避難處無法供應足夠的食物,待下去只是死路一條,於是他們決定出來賭一把。
結果也差不多,大部分人死在了路上,被獵殺分食。
偶爾有倖存者,也都跑散了。
至於最後的結果?
蔣德金若非年紀擺在那裡,恰巧認識土豆葉,後來又恰巧碰見了張文書和陸沉沉,即便沒被喪屍啃食,也大概餓死了。
「小陸,你怎麼想?」
張文書抵了抵陸沉沉,問他。
陸沉沉卻搖搖,也忙著吃土豆,面上多是黑色的痕迹,看著非常滑稽,口中含糊地說:「我不想。」
張文書看著狼吞虎咽的兩人,非常無語。
這是八輩子沒吃過土豆么?吃的連事情都不願思考了。
從蔣德金的敘述中,他大概確認了一件事。
不同地方的倖存者,在試著前往中心廣場。
但穿越屍群並非易事,他們大都折損在了途中。小部分漏網之魚逃脫,卻也將喪屍引到了附近。目下難以判斷數量,或許是幾隻,或許有上百隻在緩緩靠近。
張文書捏著棍子,撥動著篝火。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出幾分別樣的深沉與剛毅。
庫房的圍牆既低矮又單薄,它在以往也只是確認場地範圍的象徵,並不是用來抵擋外力攻擊的。如果真有喪屍圍過來,這圍牆的作用不大,躲在箱房裡,還不如躲在城市的大樓里,大樓至少堅固一些。
「從明天開始,咱們得繞著周圍多巡視,以防萬一,我不想睡著的時候被大卸八塊。」
張文書對著兩人說了一句,並說了自己的猜測。
陸沉沉打了個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後認真地說道:「我有了新的領悟,從此以後,將磨鍊技巧,積累經驗,保護大家!」
張文書頭也沒抬,說道:「你能先把臉上的黑灰擦掉,再說這種話嘛?」
「哦,好的。」
……
蔣德金被安排跟陸沉沉住在了同一個箱房。
睡覺前,他也學著兩人,在露天地里沖了個澡。
溫熱的水,流淌過身體,帶走汗液和污跡。微風吹來,渾身清涼,很舒服。他抬頭看著滿天星斗,銀河燦爛,感覺這一刻世界寧靜極了。
上一次吃飽,是什麼時候?
上一次洗澡,又是什麼時候?
自己的親人,又離開多久了?
風裡是青草的氣息,以及花香。他將身上的衣物洗乾淨,晾起來,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回到箱房,躺在簡陋的地鋪上,心裡很寧靜。
身邊的陸沉沉已經睡著,頭下枕著長刀。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三人早早便醒了。
洗漱已畢,開始巡視。
除了棍子,刀具,還帶了繩子。
周圍的房屋稀少,偶爾見著,也是破舊不堪。沒有人住的房子,毀壞的很快。屋上爬滿了各種植物,屋裡則藏著各種動物。
「那些地,是你種的?」
蔣德金提起昨天的那個地方。
張文書搖搖頭,說道:「我一個人,哪會種那麼多東西,應該是災變前有人種的。我只是無意中發現后,儘力梳理了一下。」
他也是後來者,並非原住民。
田地早就荒蕪了,滿是雜草。
他們目前得到的蠶豆,花生,土豆之類,並非人有意種植的,而是之前田地里的作物,在無人打理的情況下,自由生長的。
長此以往,很難有好的收成。
張文書發現之後,儘力將雜草拔出,清理出生長空間。然後隔斷時間,就去澆澆水。好在他如今不必上班,不必忙著工作,有的是時間。
繞了大半天,連個鬼影都沒有。
「難道,只是個巧合?」張文書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陸沉沉反常地沒有說話,一路上沉默寡言,拿著刀比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蔣德金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搔了搔雜亂的頭髮,說道:「咱們就這麼一直走么?」
「算了,今天就這樣吧」,張文書搖搖頭,說道:「咱們砍點柳條,多撿點柴,捆著帶回去。」
三人先去了昨日的田地,除除草,澆澆水。
最重要的,又挖了些食物走。
然後砍了很多細柳枝,撿了些干木柴,捆了背在身上,往回趕。陸沉沉背的最多,這小伙雖然瘦,力氣還挺大。
「不知道這地方能待多久」,張文書顛了顛背上的木柴,說道:「如果能長期待著,倒不妨把周圍的田地都整理一下,尋些種子種上,養活幾個人實在太簡單了。」
蔣德金點點頭,說道:「種地我懂一些,問題不大。單吃糧食也不行,我以前在鄉下,倒也養過些雞鴨鵝的,豬和羊的話,勉強也行,牛不怎麼懂,就夠嗆了。」
張文書聞言一樂,這老夥計倒是個多面手。
可惜,這安的地局面,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小陸,說說」,他轉頭對著陸沉沉,說道:「大家都會點東西,說說你會點啥,美好的生活,需要每個人添磚加瓦。」
陸沉沉從沉思中醒來,愣了一下,說道:「我會……兔子!」
他整個人似乎忽然精神起來,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少來,一說正經事就提兔子……」
張文書只說了前半句,陸沉沉已經追了出去了。
背柴的少年,急速而去,他的身前,一隻野兔竄出,鑽進了草叢。
「真有兔子唉,咱們追。」蔣德金也準備過去。
張文書伸手攔住他,說道:「別去,追不上的。」
草叢裡視線很差,又沒道路,想靠腳力追上兔子,基本不可能。那貨還背著那麼多柴,追兔子都不知道把柴先放下,他腦子的大小,估計跟兔子差不多。
「等等吧,咱們正好歇一歇,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將東西放下,掏出瓶子,喝了口水。坐在路邊,用手給自己扇扇風,顯得悠閑自在。蔣德金見狀,也放下了東西,坐在一遍休息。
「對了,老蔣,你以前幹什麼的?」
張文書閑著也是閑著,隨口問了句。
蔣德金說道:「年輕時在廠里工作,搞維修的,後來自己做過點小生意,還混了段時間裝潢……也說不清是幹什麼的,什麼都干一點吧。」
張文書來了興趣,說道:「那你會不會修……」
尚未問完,遠處即傳來了陸沉沉的聲音。
「老張,老蔣,快過來!」
蔣德金起身,抬眼望去,說道:「不會真抓住兔子了吧?」
張文書聞言,心下不信,但也來了興趣。
若是抓了只野兔,今天豈不是有兔子肉吃?
「走,過去看看。」
兩人涉過草叢,向陸沉沉的方向走去。
漸漸近了,卻沒見著什麼兔子。
但兩人沉默,一言不發。
背柴的少年,手握著長刀,蓄勢待發。而他正面的方向,有兩個踉蹌的身影,嘶吼著衝來。速度並不很快,但姿勢怪異,面目猙獰。衣服上血跡斑斑,嘴上和手上,更是紅的發黑,大概是染的時間長了。
「咱們……跑么?」蔣德金見兩人不動,有些猶豫。
按以往的經驗,此時是該跑了,之前他一直這麼做的。
張文書卻嘆了口氣,說道:「往哪跑?庫房?」
他也拿出刀,往前走了幾步,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敵。
「你們不要動」,陸沉沉抬手,頭也不回,擺了擺,說道:「我會解決的,兩隻喪屍而已,我殺之如拾草芥……」
臨危不亂,淵渟岳峙,一派大家風範。
「大哥,你動手的時候,能特么先把柴放下么?」張文書吐槽了一句。
「哦哦,不好意思,追兔子追忘了……」
陸沉沉手忙腳亂,放下背上的柴。
方才肅殺的氣氛,蕩然無存。
他雙手握刀,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刀光一閃,已越過了第一位喪屍,繼續沖向第二個。掄起來又是一刀,一人一屍錯身而過。
動作趕緊利落,身形瀟洒。
陸沉沉呼了一口氣,準備收刀。
卻見第一隻喪屍頭顱歪斜,脖子出污血外涌,已大半斷掉,只有小部分粘著。踉蹌幾步,粘著的部分終於也撐不住頭顱,腦袋直接向後,倒掛在後背,屍體頓時倒地,無力地抽動著。
第二隻喪屍卻只被削掉了下巴,脖子傷的有限。
依然張牙舞爪,往剩下的兩人衝來。
儘管已經無法再咬人,但雙手指甲尖銳,並非全無戰鬥力。
張文書見狀搖頭,嘆息道:「中山先生曾經說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看來你還得我出馬才行。」
他揮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