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在牲口屋(2)

29.在牲口屋(2)

這天下雨,楊伙頭肩上扛著一隻鐵杴,又到金寶家來了。他們的村子不算太大,一個人想到另一個人家裡是容易的,三轉兩轉就到了。因是白天,金寶家的大門沒有上閂,楊伙頭不必翻牆頭就進來了。在大門口,他在鐵鍬上刮刮兩個腳底的泥,做得跟進自家的大門差不多。

金寶和女兒正在堂屋當門拆棉衣。天不冷了,穿了一冬的棉衣該拆洗一下放起來了。女兒拿的是一根大針,金寶持的是一把剪子,有細的針腳,用針尖或剪子尖一挑,線就斷了。兒子大梁也在家裡,大梁在西間屋無聲無息地呆著,像是在睡覺。大梁相了兩次親,人家女方一打聽,含含糊糊地就不願意了。這對大梁打擊很大,他出來進去低著頭,成天不說一句話。

在兒女跟前,金寶對楊伙頭大面子上還過得去。她把楊伙頭稱為他楊叔,說:「你來了,怎麼沒去打牌?」說著,拿眼角子狠狠斜了楊伙頭一眼。

楊伙頭說:「我不喜歡打牌,輸贏一盤一毛兩毛的,沒啥勁。」

「那你應該去釣魚呀,我聽說好多人都在塘邊釣魚呢!」

楊伙頭認為釣魚也沒勁,塘里都是小魚瞎子,連一條像樣的大魚都沒有。

金寶的女兒見楊伙頭進來,把臉子一沉,霍地站起來,甩下拆了一半的一件棉襖,轉身到裡間屋去了。

金寶對楊伙頭示意了一下,讓他注意女兒對他的反感和示威。

楊伙頭無聲地咧了一下嘴,掏出自帶的煙捲,用打火機點燃,坐在金寶旁邊吸起來。他一邊吐煙霧,一邊滿瞅著金寶的臉,他的目光有些火火的。他說:「這場雨下得不錯,再下大點就好了。」說話的當兒,他的一隻手悄悄地向金寶胸前摸過去。

金寶胳膊往上一架,把楊伙頭的手擋開了。她眉頭緊皺,眼裡射出兩道利光,向楊伙頭刺去。同時,她右手握著的剪刀也沖楊伙頭嚴厲地比劃了一下,差點扎到了楊伙頭那隻犯賤的手,把楊伙頭嚇得身子一趔。金寶嘴裡也有話,她接的是楊伙頭的話,說:「下雨的事老天爺當家,該下大時自然就下大了!」

大梁從裡間屋出來了,他誰也不看,腳步重重地向門外走去。

金寶喊住了他,問他下著雨到哪兒去。

大梁說:「想去哪兒去哪兒。」

「回來,幫媽干件事兒。」

大梁沒有再往外走,但也沒有馬上回屋,就那麼臉朝外,在院子的雨地里硬戳戳地站著。犬梁這孩子長得不錯,個子高高的,臉面頭兒也沒得挑。人家給他介紹的兩個閨女,長得都很一般。可是,提出不願意的是人家,而不是他。

金寶找出一根小鋼鋸,又找出一截指頭粗細的鋼筋,讓大梁幫她把鋼筋鋸斷。金寶把鋼鋸和鋼筋都交到兒子手裡,說:「你幫幫媽的忙吧,鋸開媽有用處。」

大梁還是不回屋,在院子的地上墊一塊磚,把鋼筋踩在磚上,就在雨地里鋸。鋼鋸鋸在鋼筋上,吱吱吱的,比老鼠被夾住尾巴叫得都刺耳,難聽。雨不大,濕衣裳。不一會兒,大梁後背的衣服就濕了,頭也濕了。

楊伙頭仍不走,在對金寶感慨,說:「你看日子過得多快,大梁一轉眼都二十二三了。」

金寶明白楊伙頭的意思,楊伙頭是拿大梁的年齡提醒她,他們兩個在沒懷上大梁之前就開始好,兩個人好了二十三四年了。楊伙頭曾多次肯定地對她說過,大梁是他楊伙頭的種。楊伙頭讓她看大梁的鼻子、耳朵,說大梁的大鼻頭和片子耳朵都像他楊伙頭。對於楊伙頭這個說法,金寶從來沒有承認過。金寶說:「大梁的力氣已經長全了,小心大梁打死你。」

楊伙頭笑著搖搖頭,表示不相信他種出來的兒子會打他。

大梁把鋼筋鋸斷了,斷口處閃著清輝。鋼筋斷開后,大梁沒有跟當媽的交差,小鋼鋸和斷鋼筋也沒收拾起來,站起來就走了。

楊伙頭見大梁走了,以為有機可乘,就把一隻手撫在了金寶的大腿上。據他以往的經驗,金寶的大腿是相當敏感的,他把金寶的大腿一摸,金寶或許就會把女兒支走,就會率先躺到東間屋的大床上。然而這一次沒收到那樣的好效果,金寶卻把剪子扎到他手背上去了。金寶這次不是比劃,剪子尖扎到了他手背上的肉。楊伙頭以為金寶不過嚇唬他一下,或者說考驗他一下,不會用力扎他。不料金寶慢慢地加了力,一直把他的手扎得痙攣著,冒出血來。他這才吸著牙,把手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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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白花(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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