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姐妹(2)
不料卞玉春的娘盯上她了,一次她從娘家剛回來,老太太就來了。老太太用手巾包了一兜炒花生,說是玉春給她買的,她吃不完,讓他嫂子幫著吃點兒。他嫂子牙口好。
福梅明白,老太太這是給她送禮來了,通過送禮,把請她說媒的事再落實一下。她不接老太太的花生,說:您兒子孝敬您的,您留著自己吃吧,俺家裡有。她從裡間屋拎一個鼓鼓的魚鱗袋子,說您看,花生有半袋子呢!
老太太自有一套說詞:你家的花生再多,那是你家的,我給你吃的,是大娘的一點意思,這不一樣。老太太說著,徑自把手巾兜解開,把花生倒在福梅家的桌面上了。
福梅只好主動把意思挑明,說大娘托的事她回陳庄問過了,一時還沒有合適的,莊上的閨女倒是有幾個,有的還小,還沒長成個兒,長成個兒的都說好婆子家了。福梅對老太太說這些話時,多多少少有點心虛,因為她回娘家期間,沒有想起為卞玉春介紹對象的事。這樣胡弄一個上歲數的人,她覺得不太好。
老太太臉上失望了一下,像是相信了福梅的話,她說:你看看,多不巧,玉春多沒福。但她又說:我咋聽說陳庄有一個叫福蘭的閨女,還沒說好婆兒家呢?
提到福蘭,福梅當然清楚不過,福蘭是她六爺家的孫女兒,算是她的未出五服的堂妹。她說:福蘭我知道,我聽說她跟大張庄的一個小夥子已經說好了,那小夥子的爹是鎮上管水利的幹部,家裡的鋼筋水泥房子有七八間,闊著呢!
老太太說,她也聽說福蘭是給大張庄的介紹過,因為人家不願意,後來就沒了下文。
福梅臉上不由地紅了一下,她沒想到熱心為兒子操持親事的老太太把福蘭的事打探得這樣清楚。福蘭想攀高枝兒,跟人家見過一面后,就到人家家裡幫人家幹活兒。人家嫌她太殷勤,就對她把親事的大門關上了。福蘭為此還哭了一鼻子。不過福梅沒有在老太太面前改口,她面帶疑惑,說:不會吧?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姐妹還都說福蘭掉進福窩裡去了呢!她向老太太許諾,等她什麼時候再回娘家時,一定把福蘭的事再打聽打聽。
福梅拖延著回娘家的時間,為的是避免卞玉春的娘再次上門催問。當媒人的事全憑自覺自愿,被人在後面催著,就不算是自願。福梅想和娘見一個面,她寧可到鎮上去等娘。鎮上兩天一集,她總會在集上碰見娘的。
卞莊的莊子不大,人們出來進去的,福梅認識了卞玉春。卞玉春在村口的路邊開了一個打面機房,打面機是用一台柴油機帶動的。無人打面時,打面機房的門是鎖著的。卞玉春就在附近的地里幹活兒。見有人扛著糧食或用架子車拉著糧食往打面機房那裡走,卞玉春跑著就過去了。他用一根鐵制搖把,把柴油機搖得嗵嗵地動起來,傳動皮帶往打面機的輪子上一掛,打面就開始了。卞玉春打面一般不收錢,只留下打面所剩的麩於。他把麩子攢起來,拉到集上酒廠和飼料加工廠賣成錢,就是打面所得的報酬。事就是這樣,有小麥就有麩子。有人要細面,就有人要麩子。大家吃細面,卞玉春一個人要麩子。卞玉春把麩子收多了,也是不小的進項。福梅替卞玉春算了算,這小夥子手頭兒是寬裕的。
福梅去打面機房打面,卞玉春對他很是熱。卞玉春叫著嫂子,趕緊把她肩上扛著的糧食接過去了。卞玉春說一切都交給他了,讓嫂子只管到外面等著去,機器房裡噪音太大,太震耳朵。福梅說沒事,她不怕。卞玉春把麥子倒進打面機上面的方斗子里,堅持讓嫂子到外面去等。他又說了一個理由,說機器房裡盪起的有粉塵,粉塵會落到嫂子頭上,衣服上。他搬起一個小方凳,把小方凳往打面機房外面屋山頭的一塊空地上一放,讓嫂子坐在那裡。那裡緊挨著卞玉春家的一塊菜園,菜園裡黃瓜開花,豆角上架,一切都很碧鮮,是比機器房裡清爽。福梅把菜園看了一會兒,卞玉春就把面打好了,送出來了。卞玉春不光交給她一袋子剛出機器的熱乎乎的麵粉,把麩子裝進一隻透明的塑料袋裡,也交給她了。這算怎麼回事,面不能讓人家白打呀!福梅不要麩子,說什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