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生死一線
合作洽談的這天,Y國的首都下了場雨,陰雲籠罩在城市上方。
整座鋼鐵森林,都陷入迷霧之中。
宋昭與陳肆跟合作方開完會,晚上又參加了一個宴會。
結束后,合作方安排司機送兩人回酒店。
「美麗的宋董事長,我很期待與貴公司合作。」合作公司的執行官,面帶微笑,握了握宋昭的手。
隨後,他轉向宋昭身旁的陳肆,又伸出手,微笑加深了一些:「陳先生提出的建議,我們一定會好好考慮。」
宋昭回以微笑,那張驚心動魄的臉上,露出一絲與有榮焉的驕傲。
會議上,陳肆從產品到**、銷售渠道,一針見血地剖出所有的問題。
原本合作方不服氣,但他根據那些問題,提出的建議完全取長補短,讓對方心服口服。
宋昭能想象,陳肆在國際會議上的大放異彩,傳回宋氏,那些老傢伙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離開合作方公司,宋昭坐在勞斯萊斯後座,側眸,問旁邊的少年:「今天感覺怎麼樣?」
「還行,沒什麼難度。」陳肆姿態鬆散,月光斜進,將他的喉結映出鋒利的陰影。
宋昭向他投去幽怨的眼神。
突然發現,已經不可以稱他為少年了,他已經是一個,年輕卻成熟的男人。
她收回目光,有時候真的很嫉妒陳肆有一副聰明絕頂的頭腦。
很多事情,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就可以輕易完成。
顯然,做生意並不是他所喜歡的,但從他進入宋氏,上手非常快,談合作也是信手拈來。
陳肆突然看過來,懶洋洋地問:「羨慕?」
這話聽得宋昭手癢,不等她動作,他又傾身過來,耳邊響起的嗓音沉磁動聽:「我的腦子有著178的智商,但它的主人——」
「屬於你。」
宋昭喉嚨本能地動了一下,不可否認,這樣的情話,真的很好聽。
但她知道,只有內心極度不安的人,才會一遍遍表達自己,以此向對方一遍又一遍地確認。
這些確認和表達,彷彿給她的靈魂,又上了一遍枷鎖。
讓她渾身沉重得,沒有絲毫上浮的力氣。
忽然,陳肆彷彿神經質一般猛地直起身,目光警惕地看向車窗外。
他身體緊繃起來,眼神冰冷地看向司機:「你不是克里斯集團派的人!」
宋昭倏地回神,才發現周圍的環境,並不是回酒店的路。
是一條偏僻、昏暗的街道,反光的地面上,垃圾星羅棋布,隨風飄過隱隱的尿騷味,不遠處還癱坐著一個衣衫狼藉的流浪漢。
與他們所坐的這兩世界聞名的名車,格格不入。
雨後夜晚的霧很濃,灰白色的霧猶如實質,從街道前方湧來。
陳肆的質問落下,車突然停下,緊隨而來的,是「砰」的一道毫無預兆的槍聲。
宋昭心下一緊,陳肆反射性扣住她後頸,往下一壓。
這一槍打在擋風玻璃上,玻璃的一角噼里啪啦,碎了一個大窟窿。
司機瘋了般大叫,拉開車門,抱著頭逃竄,沒一會兒,就跑進陰影當中。
槍聲竟沒有再響起。
宋昭立馬意識到,這大概率是有人想要他們的命。
陳肆警惕地抬起眼,似乎在判斷槍聲是從哪個方向打過來。
宋昭從小被楊舒華看得極緊,從未遇過綁架、挾持事件。
所以此時,她無法準確的判斷,是待在車上,還是下車逃跑更安全。
下一秒,又一道槍聲,從側面打來。
「砰」地擊碎了宋昭身旁的車窗玻璃,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隨後,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從黑暗裡傳來。
街道兩邊,突然冒出七八個陌生的異國面孔,各個人高馬大、肌肉強壯,面無表情地向車子圍過來。
氣氛肅殺,森森的涼意席捲而來。
宋昭認出了這些,是什麼人。
專業的殺手,看來背後的人,下了血本啊。
左側為首的人,手裡拿著把手槍,迅速退彈、裝彈,目光如鷹一般鎖住車內。
陳肆目光掃了一圈,當機立斷,推開她這一側的車門,拽著宋朝滾下車。
這些人應該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目測只有為首的人持槍,
街道兩邊幾乎沒有燈光,只有零星幾道路燈,在模糊的霧裡,像恐怖片里的白燈籠。
他們必須突破一側,躲進黑暗中,才有一線生機。
見他們下車,這一面的殺手迅速撲過來。
陳肆一手拽著宋昭,閃身避開過當空劈下的拳頭,一腳飛踹向那人腹部,空手握住側方鐵棍,閃電般一拉一推奪下,隨即往後一遞。
宋昭默契的接過,後背靠著陳肆的後背,飆升的腎上腺素,麻痹掉下車時後背砸在地面的疼痛。
抽出手,雙手握著鐵棍,毫無章法地一通往外揮。
身形和力量上,西方人種佔有天生的優勢。
可此時,這種優勢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存在感。
畢竟是兩個瘋子,瘋起來不要命的那股勁頭,就算是殺手也怕。
一群殺手不可置信地大罵,原本的輕視消失不見,一雙雙眼底泛著殺意的寒光。
宋昭緊緊握住鐵棍,冷靜地盯著面前的強壯如牛的黑人。
突然,餘光一抹寒氣閃過,她看見車的另一邊,為首的中年白人殺手,舉起手槍,緩緩扣動板機。
心臟倏地一跳,宋昭下意識握住陳肆的手臂,用身體擋將他的後背擋得嚴嚴實實。
陳肆卻像後背長了眼睛似的,猝不及防一轉身,撈住她的腰肢轉了半圈,用力往前撲去。
砰!子彈穿透血肉,鮮血瞬間爆沖。
「陳肆!」
宋昭被護在寬闊的身體之下,被滾熱的體溫籠罩,不知道他傷在了哪裡,只聞見濃烈的血腥味。
陳肆手臂緊緊箍在宋昭的肩背,在她耳邊喘息了幾聲,竟還笑了出來,聲音沙啞滿足:「宋昭昭,終於該我保護你了。」
「趕緊跑。」他一隻手撐在地上,半跪起身,試圖從地上站起來。
宋昭回頭,雙眼發紅,死死地盯著車對面的男人,看著他如機械般冰冷地取下彈夾、上膛。
彷彿要將他的樣子刻進靈魂里,就算變成鬼,也要帶走他的命。
陳肆拉著宋昭,踉踉蹌蹌站起來,猛地在她後背推了一把。
「快跑,靠著裡面,往黑暗中跑。」
「陳肆!」
在男人扣下板機之際,突然又一道槍聲響起。
男人的腦袋,瞬間爆出血花,還保持著握槍的姿勢,轟然倒地。
群龍失首,一群殺手恐慌地打罵,行動頓時失了分寸。
宋昭來不及思考,當即上前,抱住陳肆的腰,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目光在他身體上下逡巡。
忽地定在他的大腿,她鬆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在其他一擊致命的地方。
一口氣沒說完,又迅速緊張起來,傷在大腿,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今後正常走路。
陳肆臉色蒼白,提著口氣艱難地開口:「趕緊跑……剛剛那道槍聲,威力明顯比這些人的大,還不知道是什麼人。」
最後這道槍的聲音和殺傷力,明顯和這些殺手,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閉嘴!別說話了!」宋昭扯住裙子上的黑紗,用力一撕。
她俯下身,幾乎顫抖著手,用黑紗將陳肆的傷用力纏住,簡單止血。
這時,幾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行駛到他們面前,停下。
宋昭立馬警惕起來,剛剛跟著群殺手過度緊張,竟沒注意有其他車靠近。
車門打開,一行人走下來。
為首的中年男人,身穿純黑色的燕尾服,手裡拎著柄漆黑的手槍。
很顯然,剛剛是他開的槍。
他腳步沉穩,緩步走向那群殺手。
原本凶神惡煞的殺手,在看見來人西裝外套上的族徽時,皆露出忌憚之色。
一群強壯的異國大漢,下意識往後退。
男人卻像一位很有教養的紳士,優雅地與殺手們交涉。
宋昭昭也看見了那枚族徽,緩緩放鬆警惕。
是曼斯先生的人。
陳肆敏銳地察覺到她微妙的變化,低聲問:「你認識?」
不知那人跟殺手們說了什麼,一群手染人命的殺手,變成老實的鵪鶉,迅速消失在黑暗當中。
那人走到宋昭面前,微笑著向她欠了欠身,面上露出幾分尊敬:「尊敬的宋小姐,我是曼斯先生的管家,尼克。」
捕捉到某兩個字,陳肆唰地一掀眼皮,目光冷漠,審視地落在尼克身上。
曼斯,是他們剛到Y國,打電話讓他們換酒店的男人。
那天晚上,他纏著宋昭一起進了浴室,用盡手段逼迫、碾磨,也沒能拷問出曼斯是誰。
曼斯這兩個字,陳肆並不陌生,甚至耳熟能詳。
是Y過著名龐大的貴族,掌握著半個歐洲的經濟命脈。
他一點兒不懷疑,宋昭能吸引到這種家族裡面的男人。
陳肆自動將這位曼斯先生歸為情敵一類,甚至陰暗地猜忌。
宋昭跟她是不是有一段難忘的情史,所以才對對方這麼忌諱。
宋昭點頭示意,臉上狼狽未消,但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艷,甚至透出一絲戰損的美感。
她就這樣勾起一絲微笑:「多謝尼克先生。」
雖然不想與他們打交道,但今晚的確多虧了人家。
不過,她還是保留了一點疑慮:「尼克先生為什麼來的這麼及時?」
尼克掃了一眼宋昭身旁的年輕男人,面上優雅的微笑就像一副面具,眼神透出幾分遺憾:「早就通知過宋小姐,住進曼斯家族的酒店。」
宋昭瞭然,看來他們不僅在第一時間知道她了來Y國,還收到了有人想要他們命的消息。
她眸光動了動,迅速審時度勢:「多謝尼克先生的相助,再麻煩您一件事,我的弟弟中槍了,還請幫我把他送到醫院。」
尼克:「當然,曼斯先生特意交代,要滿足宋小姐的一切要求。」
包括,要殺了剛剛那些殺手,也沒問題。
陳肆卻開口:「我不去。」就是死,他也不要被情敵救。
隱忍沙啞的聲音,暗含倔強,一聽就是賭氣。
宋昭冷冷瞪他:「你不去,想從此當一個廢物?」
「我身邊,可不留廢物!」
陳肆垂眼,不說話了。
尼克將他們帶去了曼斯家族名下的醫院,醫生檢查過陳肆的傷口,在胸口比劃了兩下十字。
用流暢的英文道:「上帝保佑!沒有傷到骨頭,不會影響今後這條腿的正常使用。」
宋昭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傷口處理結束,醫生建議陳肆最好坐一段時間輪椅,以便恢復。
「不需要。」陳肆冷冷拒絕。
宋昭遞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對上她臉上的憂心和憤怒,陳肆閃閃神,目光盯著宋昭,從善如流地改口:「聽醫生的。」
從醫院出來,尼克邀請宋昭跟陳肆上車。
宋昭彷彿有所感,微笑:「尼克先生將我們送回酒店就好。」
尼克臉上露出紳士的歉意:「抱歉,曼斯先生特意囑咐,今晚一定要見到宋小姐人。」
宋昭皺皺眉。
陳肆卻罕見沒有抗拒,嘴角冷淡地勾了下。
他倒是想看看,這曼斯先生,到底是人是鬼。
曼斯家族棲於一座古堡之中,哥特式風格的城堡與雕塑,在黑夜中散發著古老家族的壓迫感。
一直到後半夜,他們才抵達,曼斯先生所居住的主建築。
當陳肆看見那位曼斯先生的臉時,臉上閃過一瞬詫異。
沒想到是曼斯家族的掌權人。
四十幾歲的男人,保養得當,臉龐依舊英俊,身穿深色套裝,面帶微笑,散發著成熟的魅力。
陳肆放鬆了警惕,這麼大年紀,宋昭不可能看得上。
宋昭推著陳肆走進大廳,率先禮貌地打招呼:「曼斯先生。」
曼斯先生溫和的目光落到宋昭臉上,金色的眼睛里露出幾分懷念:「你跟你母親真像。」
一道晴天霹靂降下,陳肆幾乎怔了一秒。
原來跟曼斯先生有牽扯的,不是宋昭,而是她母親。
那個女人,是他難以啟齒的仇恨,更是宋昭的病。
看著這張更加成熟的臉龐,宋昭胃裡漫上熟悉的噁心感。
眼前閃過十六七歲的她,瘋狂地拍著酒店套房門。
畫面交替,她的媽媽,從房間里走出來,面色冷靜地整理著凌亂的領口。
那雙清冷的眼睛,好像透過了時光,毫無溫度地釘在宋昭的臉上。
宋昭迅速冷靜,微微一笑:「今晚多謝曼斯先生出手相救,布置您將我們請到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曼斯先生卻將實現落到陳肆臉上,答非所問:「這位是?」
他的目光隱隱冰冷,毫無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