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怎樣才能解脫
陳肆頓了頓,聲音冷漠:「跟你沒關係。」
他側身,繞開今晚彤,徑直離開。
今晚彤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
站得越高,他身上那冷冽強勢的男性魅力,變得越濃重。
她就越不甘心。
今晚彤突然沖他喊:「那天我看見了!」
陳肆腳步未停。
他握著手杖,一步一行雖然有些跛,但依舊穩重,速度也不慢。
今晚憤怒地彤提高聲音:「你和宋昭在餐廳的走廊上!」
上次他爸約宋昭姐弟吃飯,談兩家聯姻的事情,結果兩人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陳肆更是招呼不打一聲就走。
她下意識追出去,就看見讓她震驚的一幕。
陳肆將宋昭壓在牆上,那親密的程度,怎麼可能是姐弟?
今晚彤心中那麼多疑惑,終於有了解釋。
為什麼小時候見過陳肆與他父親,多年後再次見面,他卻突然成了宋氏的私生子。
為什麼他跟她小時候見到的男人長得那麼像。
為什麼陳肆作為私生子,對宋昭這個姐姐,那麼的黏人。
中午休息時間都要去找宋昭,已經到了姐寶男的程度。
陳肆身影一頓,轉身,冰冷的目光向今晚彤射過來:「看見了,又能怎樣?」
今晚彤走到他面前,倨傲地抬著下巴:「你就不怕我去曝光嗎?」
「畢竟,你們現在表面上,可是姐弟的關係。」
她不理解為什麼宋昭要留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在宋氏。
但她知道,宋昭一定有她的目的。
陳肆突然俯身,嘴角扯起詭郁的微笑:「有人能幫我曝光,我真是求之不得。」
他做夢都想,跟宋昭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只是,他不能惹宋昭生氣,有人能替他去做,那真是,再好不過。
一想到他跟宋昭的關係公之於眾,再沒有人能當著他面窺視她,他就抑制不住地興奮,胸腔發熱、心跳加快,甚至痙攣。
今晚彤當然能猜到他的想法,立即冷哼:「你想得美!」
「我只好奇,你跟宋昭到底做了什麼交易?讓你心甘情願的當她弟弟。」
陳肆索然無味的地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我知道,你想查你父親的死因是嗎?」
「我可以幫你!」
當初陸氏在工地上死了人,死的還是質檢部門的領導,圈子裡誰都知道是怎麼死的。
但有人說,跟跟宋聞禮也有關。
陳肆到宋家,是不是因為這個目的?
這一次,陳肆腳步沒有停,徑直往專用電梯的方向走。
.
下午工作時間結束,宋昭跟陳肆趕去趕去楊家。
路上,陳肆目光落在宋昭臉上,心底有些發沉。
宋昭忽然側眸,輕輕揚了下眉:「聽說今天今晚彤又來找你了?」
陳肆沉默片刻:「她是你招進來的,是不是應該由你解決?」
宋昭閑聊似的問:「她來找你做什麼?
陳肆斜她:「還能做什麼。」
跟其他男人不一樣,他並不覺得被人喜歡,是一件引以為傲的談資。
被今晚彤喜歡,只是件麻煩事。
不過他很喜歡,宋昭問他這樣的問題,甚至連她對他的監視,都讓他興奮。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楊家。
楊老爺子早就等在大廳,擺出三堂會審的架勢。
見她帶著陳肆進來,坐在楊老爺子身旁的楊敬業冷哼一聲,扭過頭。
楊老爺子抬眼,掃見宋昭身後的陳肆,當即臉色一沉:「你當這是什麼地方?還把這野種帶來!」
陳肆冷冷地掃他一眼:「據說楊總也是老爺子婚內出軌的孩子,看來,他也是野種。」
「你!」楊老爺子氣得臉色鐵青。
偏生陳肆說對了,當初宋昭外婆生她媽的時候,虧了身子,無法再生育。
他為了要個兒子,就讓外面的女人生。
楊敬業就是這麼來的。
宋昭大搖大擺,自顧自地坐到一側的沙發上:「就許您為兒子討公道,就不許我帶個弟弟撐腰嗎?」
她並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著陳肆說:「快來坐,你的腿可不能站著。」
隨後,宋昭又看向楊敬業,露出羨慕的表情:「舅舅,我真羨慕你,這麼大把年紀,受了委屈還有爸爸撐腰。」
楊老爺子用拐杖敲了下地板:「宋昭!你這什麼態度?別忘了我今天叫你來是做什麼的!」
宋昭挑眉,一臉不明所以:「難道我說錯了嗎?」
「外公您不是為了給舅舅撐腰?」
楊老爺子沉著臉,端著長輩的威嚴,沉聲質問:「我只想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對你的親舅舅?你是想讓你媽,在地下也不安生?」
聽見某個字眼,宋昭表情一冷,反問:「您也有資格提我媽?」
楊老爺子臉色一沉:「你什麼意思?」
宋昭目光冰冷的盯著他:「楊敬業這麼大年紀,貪公被開除,您都要為他討公道,那我媽呢?」
「您只會什麼都不給她,就送她出去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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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麼瘋的?您敢說嗎?」
提到楊舒華,楊敬業難免心虛:「都是以前的事情,你總提它什麼?又不是我們逼瘋她的!」
宋昭突然扭頭,看向他,目光冰冷、毫無溫度。
「舅舅,」她冷沉沉地叫了聲,烏黑的雙眼,盯得楊敬業後背發涼。
「我倒是想先問你一句,你明知道我媽的精神狀態,為什麼要告訴她是私生子的存在?」
「我爸媽的死,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楊敬業被嚇一跳:「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可能害我親姐!」
「是她自己想不開!」
宋昭盯著他不放,再一遍逼問:「你為什麼要告訴她私生子的存在?」
楊敬業理直氣壯:「我是他弟弟,姐夫出軌,我告訴她讓她有個準備,不是很正常嗎?」
宋昭:「但你明知道她的精神狀態!」
換成普通的弟弟,就算姐夫真的出軌,真的有私生子,明知姐姐受不得刺激,也一定會瞞著她。
楊敬業沒話說了,音量降低:「我怎麼會想到,她能這麼瘋?」
楊舒華嫁給宋聞禮,宋氏增增日上,他繼承鴻宇,卻頻頻走下坡路。
向來疼他的老爺子,偶爾也會罵他:「怎麼就不能學學你姐!」
他當然不服,但又眼紅宋氏,偏偏楊舒華跟他不一條心,所以他便想離間楊舒華跟宋聞禮。
誰知道,她會那麼瘋狂。
楊老爺子沉默了許久,突然沉沉開口:「夠了,你媽的死,跟你舅舅沒關係。」
「你一直問他,也不能讓人活過來。」
「倒是你,」他掃了眼陳肆,臉色難看:「親手將私生子帶回宋家,甚至將他推上宋氏的高層,你對得起你媽?」
「沒關係?」宋昭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直直盯著楊老爺子,沉聲問:「您真的覺得沒關係嗎?」
「我也代替我媽問問您,為什麼我媽那麼努力,那麼優秀,都比不過您這個廢物兒子?」
「自從鴻宇被楊敬業繼承以來,一直走下坡路,反觀我媽進入盛世,宋氏一路長虹。」
「您真的,就沒有一點後悔?」
楊老爺子沉著臉,一言不發。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楊舒華進入宋氏,能讓宋氏更上一個層面。
或者說,他沒想到,宋聞禮會那麼大方,會讓楊舒華接觸宋氏的核心。
宋昭冷笑:「您一定後悔,後悔為什麼沒把我媽留在鴻宇,這樣就能讓鴻宇更上一層樓了。」
「你瞞著我爸我媽的精神狀況,將她嫁到宋家,您想過她會受什麼樣的委屈嗎?」
楊老爺子皺眉:「她在宋家,不是過得很好嗎?」
「是她自己想不開,哪個男人外面沒人?都已經站到了那個位置,什麼事情處理不了?」
宋昭深吸一口氣,老頭子腐朽的思想,已經爛到了根。
就算死再多的女兒,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她不是自己想不開!」
宋昭睜開眼,一字一句地道:「她是怕我跟她一樣,什麼都被搶去!」
「兒子在你心中,就那麼重要?」
「你知道她是如何教育我的嗎?」
從她懂事的時候開始,她就知道,她的媽媽,跟別人的不一樣。
小時候,她媽就嚴厲告訴她:
「昭昭,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
「宋家所有的東西,都必須屬於你,絕不能被別人搶去。」
稍微做的不好,就會得到一頓毒打。
宋昭總是想,她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媽媽?
還好,她還有一個愛他的爸爸。
可是……到最後,全都是一場空。
媽媽愛她嗎?
不,她只是把她當做另一個自己,扭曲地給予,自己從來沒有的東西。
賦予重望,施予重壓。
陳肆臉色冷沉,看著這樣的宋昭,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讓他一起來楊家。
此刻,他只想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他伸手握住宋昭的,壓抑著嗓音開口:「宋昭,走。」
楊老爺子沉默了,楊舒華到底是他的女兒。
白髮人送黑髮人,哪裡會是高興的?
只是死了的人,已經死了,他總要為活著的人考慮。
宋昭起身,冷冷地道:「既然逼死一個女兒,一個姐姐,你們都能毫無愧疚。」
「那麼我把貪公的人送進牢里,更是理所當然的事。」
楊敬業震驚:「什麼?宋昭!你什麼意思?」
「我是你舅舅,我是你舅舅啊!」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我狠心?」宋昭居高臨下,聲音冰冷:「我爸媽死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是不是在想,沒爸媽撐腰了,一介孤女,只能靠著你們,是嗎?」
砰、砰、砰!楊老爺子用力砸著地板,抬手按著心口,呼吸急促:「宋昭,你今天來是想逼死你外公啊!」
他沒想到,宋昭能這麼狠心,比他那女兒還要狠心。
楊舒華的確優秀,但在他眼裡,女兒再優秀,楊家也需要兒子來繼承。
好在,他女兒有著一張比她媽還要招人的臉,能夠有幸被宋聞禮看上。
當初讓楊舒華跟宋聞禮聯姻,他自然想過要宋氏的資源,宋聞禮是個君子,他要什麼,都會答應。
偏生他女兒心狠,直接斬斷宋氏跟鴻宇的裙帶關係。
時常讓他後悔,就不該讓這不孝子嫁得那麼好!
現在,她的女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老爺子慌了,他就剩這麼一個兒子,要是被送進牢里,該怎麼辦啊?
他查過,楊敬業涉及的金額和項目,足夠他判無期徒刑。
一旦進去,他這輩子,就完了。
宋昭突然輕輕一勾唇,憐憫地注視著他:「不,我今天是來再次告訴您——」
「您選錯了。」
她殘忍地敘述:「當初您兒子比不過我媽,現在,他更鬥不過我。」
楊敬業也慌,見宋昭鐵石心腸,立馬連滾帶爬的起來求她:「昭昭,昭昭,舅舅錯了,舅舅對不起你媽!」
「我該死!」他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不該刺激她!」
「求你原諒舅舅!」
楊敬業作威作福一輩子,要他中年進監獄,比死了還難受。
還顧什麼面子?只想讓宋昭心軟。
楊老爺子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很多歲,也服軟了,老淚縱橫:「昭昭,都是外公的錯,是外公沒照顧到你媽媽的心情,你不要怪你舅舅……」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好商量。」
「你想替你媽媽要什麼補償?外公給你就是。」
「鴻宇的股份,是嗎?要多少?」
「只要不過分,外公都給。」
楊老爺子算是明白了,宋昭今天過來這趟,就是為了幫她媽算賬的。
宋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冷冷道:「外公還是把這些留著,為你那些孫子做打算吧。」
楊老爺子滿眼失望,皺紋滿布的臉上,有些絕望:「宋昭,你逼死了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他這是在以死相逼,覺得宋昭站在現在的位置,多少會在意名聲。
「您活得夠久了。」宋昭轉身,頭也不回地往楊家外走。
回到車上,陳肆看著身旁的女人,沉聲開口:「宋昭昭,想哭就哭,我可以不看。」
宋昭嗤笑:「沒什麼好哭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過來一趟,有什麼意義?」
為她媽媽質問,還是為她自己,不管為誰,都註定得不到答案。
陳肆伸手,將她緊緊擁進懷裡,低沉地道:「宋昭昭,既然你非要將我帶到宋家,就不要什麼都自己扛著。」
宋昭沒有動作,腦袋埋在他的胸口,輕聲問:「你知道我當初,有多慶幸你的存在嗎?」
楊家是她媽媽悲劇的源頭,可她的源頭,是她的媽媽。
楊舒華越是告訴他,要佔有一切,不允許任何人搶奪她的東西。
她就越是反叛,越是想將所有都拱手讓出去。
「可是,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我爸的兒子,我又很慶幸。」
這樣也不算背叛她媽。
宋昭幾乎將自己溺死在矛盾里,一邊想徹底擺脫她媽媽的枷鎖,一邊想完完全全地做一回自己。
可或許是那個枷鎖,已經深入她的靈魂,她又不想讓她媽媽,徹底失望。
她這二十來年,都在為她媽媽而活。
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她媽媽滿意,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解脫自己。
直到,所有人都死去。
只剩下她,和陳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