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十五載結丹成

天南東海岸，嶗山村。

對於世代以打魚為生的村民而言，連續出海三日都打不到一尾鮮魚的情形，實在是太過罕見。

漁民們實在是不曉得到底哪裡出了差錯，便請村裡最年長的族長老人出來看看，到底是他們走得魚道不對，還是供養龍王海神的時候短了三牲。

這兩處地方自然是沒有任何差錯的。魚道是老人祖祖輩輩留下的，錯不了。供養龍王海神的羊、牛、豬一樣不落，殺豬的時候，還是老人過去幫著刮地毛。

菊月，東北風，大潮，這些都與往年一般無二。怎的就連續三天都打不到魚了呢。

老人滿臉的褶子幾乎皺成了一朵麻花，實在是想不通，只好來到碼頭，盯著遠處地海浪出神。

海浪如常。

正在這時，一個童聲響起：「爺爺，爺爺，鬍子是黃色的，爺爺的鬍子是白色的……」

老人一轉身，便見到自己的親親小孫孫正往自己這裡跑，兩隻小手裡各抓著一根長長的金色「鬍鬚」。

老人只覺得這金色的鬍鬚有些眼熟，剛要問，便見到一個後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臉上滿是惶恐之色。可能是跑得太急，便咳嗽起來，他的手一邊指著小孫孫，一邊指著背後的嶗山。

此時，小孫孫已經將金色「鬍鬚」遞到爺爺手裡，像是要等著爺爺的誇獎。老人手裡拿著兩個金須，又看著後生指著嶗山，便打眼望去，從山腳望到山腰，又從山腰望到山頂，從山頂望到……

「啪」地一聲，老人一巴掌狠狠地拍到了親親小孫孫的屁股上，將小孫孫揍得當場就哭喊起來。

「哇……」

聞訊趕來地兒媳婦，見老人揍了自己的親孫子，不知發生了，趕緊想要過去將孩子抱著，就見老人全身顫抖起來，用手指著那奶娃子，恨恨地道：

「掰了龍王老爺的金須，你怎麼敢喲！」他哆嗦著，嘴裡因為憤怒而變得唾沫橫飛，將他的花白鬍子都粘了好多唾沫。

此時，他的兒子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到老子如此生氣，忙上前勸慰，生怕他氣傷了身子。

卻不料老人反身一個耳刮子就抽了過去，嘴裡罵道：「沒腦子的東西，我都說了多少遍，龍王廟裡供著龍王海神，豈是隨便玩鬧的地方？讓娃子去了那裡胡耍，還掰斷了龍鬚，豈不是惹了龍王爺不高興，這才讓我們三天都打不著魚？」

他兒子有苦說不出，打不到魚是三天前發生的事，掰斷龍鬚是今天剛發生的，怎麼就把打不到魚的罪過歸到他孫兒闖地禍上來。

他作勢還要打兒子，旁邊的鄉民趕緊跑過來止住了他，怕他氣出個好歹來。老人只愁找不到發作的對象，堅持就是這個小孫子惹的禍，惹惱了龍王爺。這才讓大家都沒魚打。

人群里也有別的老人勸道：「族長，哪裡就是小娃的錯了，那龍王廟裡的塑著龍王金身，小娃們最喜歡去那裡耍，摳快龍鱗也是常有的事，也沒有見龍王怪罪啊。」

老人恨聲道：「好啊，原來如此，你們對龍王如此不敬，龍王爺積怨已久，這就懲罰咱們來了。哼，全村人都給我滾出來，去到嶗山頂上龍王廟去磕頭請罪去，你去找山那頭的老張頭，讓他過來重新給龍王爺修補一下金身，快滾！」

後邊一句話，正是對著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說的。他兒子聽老人語氣嚴厲，不敢拖延，忙下了山，朝著山那頭跑去了。

族長有令，村民哪敢不聽。便有人敲鑼喊人，道族長有令，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去嶗山山頂的龍王廟裡，去向龍王爺認罪求情，讓他們多打些魚什麼的。

一時間，全村雞飛狗跳。都去了嶗山頂上。

嶗山大約有四百多丈高，等到了山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山頂酷熱，又沒有風，不少人已經累得一屁股坐倒地上后，再也起不來了。不但全村百八十口子一個不落，族長兒子請的木匠也到了。

老人對兒子隨意打罵，對木匠老張頭則是和顏悅色，央求他把斷掉的龍鬚給粘上，還有那些掉落的龍鱗也修補一番，沒說的，正好供養三牲剩下來一個豬頭，晚上請老張頭好好喝一壺。

轉過頭來，卻又惡狠狠地對村民罵道：「還不趕快跪著，求龍王爺寬宏大量，恕了你們的罪過？」

於是泥瓦匠進入龍王廟裡去修補金身，嶗山村的村民則恭恭敬敬地跪在廟外。

眼見泥瓦匠在裡面「叮叮噹噹」地忙活起來，老人也跪了下來，虔誠地祈禱龍王息怒，海神保佑，我們這些漁民一定好好的供奉，只求多給些鮮魚，保我族人衣食。

他祈禱了三遍，還是覺得不夠虔誠，於是想著繼續祈禱，卻聽到那個親親寶貝小孫孫的聲音再次響起：「龍，龍，爺爺，有龍！」

老人剛要呵斥，卻覺得一陣清涼風吹過，心下奇怪，便順著孫子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遠遠地海面上，果然有一條黑色的巨龍在蜿蜒遊動，並且離這裡越來越近。

他有些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便使勁揉了揉眼，再次向那裡望去。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

哪裡是什麼黑龍，那分明是巨大的海潮！

他在海里風來雨去了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海潮，粗略的估計，至少有百丈多高。

完了，全完了。他在心裡哭喊著，漁村算是完了，這麼大的海潮，所有在岸邊的碼頭、屋舍、田地全都要完蛋了。

最後老人終於無力再支，癱軟在了地上。

此時，就算眾人低頭跪著看不到海里的情景，可是那裡傳來的「隆隆」地咆哮聲，也讓他們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地望著海里。

這一看不要緊，百丈的海潮卷積過來的畫面太過驚人，有不少女人直接被嚇得昏死了過去，更多的男人則長吸了一口涼氣，也是歪倒在了地上，直到這個時候，才有人喊出聲來。

「海嘯！」

他的話還沒有傳出多遠，便被迎面而來的強風逼了回去，他自己也被那風戧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來。

不用他喊，在場的百十口子村民也都看見了。除了那些暈厥過去的，剩下的幾十號人，已經被駭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了。

百丈高的海水瞬間便越過幾十丈遠的海灘和礁石，摧毀了所有的碼頭，沖毀了所有的屋子，卻仍然余勢未減，向著嶗山這邊衝來。

伴隨著隆隆的響聲，海嘯「轟」地一聲撞到了山上，並且快速的沿著山壁向上攀登，極快的速度便攀道了山腰位置。山頂眾人只覺一股狂風襲來，差點被掀下山去。

慶幸地是，海潮到了山腰位置后，便無力為繼，迅速地向後退去，卻將半山的沙土和草木盡皆撕裂下來，吞入其中。

海潮退去，眾人皆嚎哭起來，慶幸自己幸虧早早到了山頂，不然，天威之下，早就被海嘯吞噬了。原本心中對於族長勞師動眾來山頂跪拜龍王那點不滿，也消失地乾乾淨淨。

於是這些人不拜龍王，反而拜起族長來。

老人自然是很受用的，雖然村子毀了，但是村裡的男女老少，一個不缺，半個不少。這就是最大的幸運了，哪裡還敢求其他的。便把小孫孫抱起來，親昵的揉了揉他的屁股蛋蛋，隨後在屁股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爺爺，龍……」

老人趕緊抬頭望去，心中卻不由「咯噔」一聲——又一道海嘯席捲過來了.

眾人再次驚慌起來，老人盯著那到黑龍仔細觀望了一會，直到近了才看清，這道海潮與上次的一般無二，都是百丈左右。

「不用驚慌，我們在四百丈的山頂，這海嘯不過百丈，到不了我們這裡。都抱好自己的孩子，別摔下去。」

浩浩蕩蕩的海嘯再次襲來，卻果然如老人所說，直到了半山腰，便再次潰退。

然而眾人還沒有完全放下心來，孫子再次望著海里，柔柔地說道：「龍……」

老人已經聽不得龍字，聽到后就覺得心中狂跳，耳邊嘶鳴。他讓自己的兒子望了望即將到來的海嘯，所幸聽到了讓他長吁一口氣的回答：「爹，百丈。」

一塊石頭落了地，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不動了。

然而，他的小孫孫第四次喊出了一聲：「龍……」

老人終於承受不住，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老人是被水浸濕凍醒的。而此時距他暈厥過去，總共不到半個時辰。他的兒子顫抖著告訴他，剛才又有五道海嘯襲來，現在海水已經夠到了山頂。不過他想是要安慰一下老人，說全村的人都在，那海嘯確確實實已經停了，此時已經過去了半刻鐘。

老人看著天空中慢慢湧上來的烏雲，只覺得一股不祥之兆壓了上來。八道巨海潮，為何是八道？難不成還有一道不成。

此時遠處的海里已經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具體的情形。他瞅了下當初建造龍王廟時遺留的幾十根粗大的木材，當機立斷道：「這裡頭但凡是漢子的，都給我把衣裳脫了，快！」

見到兒子還在愣神，老人一巴掌就拍了過去，「等死吶，還不趕緊脫。」他自己也是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

所有的男人都脫掉了上衣，一時間女人們都避過了頭去，不敢再看。

卻聽老人朝著她們罵道：「什麼時候了，裝羞臊。趕緊的，女人將衣裳撕了，辮成繩子，一會將地上的木頭捆起來，綁成木筏子，這是救命用的，快。」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族長是要做這個用，於是趕緊動起手來。

一個能容納四五十人的木筏剛剛成形，便有人驚叫出聲：「快看，還有一道海嘯。」

不用他說，眾人也能從正對面吹來的凌厲狂風中感覺出來，雖然因為天有烏雲的緣故，使得遠處的海面顯得漆黑一片，那道海嘯的影子也不是很清晰，但是眾人都感覺到那裡似乎正隱藏著一隻猛獸，像是剛從地獄里鑽出來一般，隨時都要衝到他們這裡將他們撕碎。

族長兒子著急道：「父親，這個法子只能坐四五十人，你看……」

「隆隆」地巨響響徹四方，那頭猛獸終於從黑影中鑽出，露出的它的真身。

一道高達三百丈地海嘯！

這個高度，撞擊到只有四百丈的嶗山上，所有在山頂的人都將被盪起的海潮吞噬，無一倖免。

族長看了看海嘯估摸著到來的時間，終於將心一橫，對所有人說道：

「拆了龍王廟，將龍王金身抬出來。那全是用木頭做的，女人和孩子上木筏，男人們拽著龍王金身，快點，給我拆。」

話音雖落，卻沒有人敢動彈。因為這龍王在這些漁民的心中簡直就是天神，哪個敢拆龍王住的地方。

老人一看這情形，從老張頭手中搶過斧子，一斧子就將廟門砍破，邊說道：「泥塑木雕的龍王，等咱們活過了這一遭，下一次老東西我給它重新鑄個真正的金身。」

他動手砍了龍王廟，其他男人這才敢跟著族長後面，將這龍王廟拆了。

於是女人和孩子們上了木法子，男人們則來到龍王身邊，用手緊緊握住了龍王的邊邊角角，希望可以在海嘯到來的那一剎那，利用龍王金身將自己托起來，不至於被衝散、淹死。

而此時，巨大的海嘯已經近在眼前，由於威勢太盛，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陣窒息。海嘯攜風捲雲，像一隻海獸，朝著眾人所在的山頂，張口吞了下來。

老人閉上了眼睛，大聲祈求道：「龍王海神，救救我們吧。」

一聲龍吟嘯起！

老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睜開眼睛，卻見到一條百丈長的巨大青龍正從自己身後沖海里飛去。

不禁如此，同樣身形巨大的朱雀、玄武、白虎皆嗷嘯起來，沖向了海中那三百丈高的海嘯。

青龍噴出飛劍、朱雀噴塗火焰，玄武磊就石頭高牆，白虎則聲震五六十里。

一時間竟與海嘯鬥了一個旗鼓相當。

眾村民忙磕頭跪拜眼前的神跡，老人也嚎哭起來：「龍王保佑……」

卻見一道驚鴻從他們頭頂掠過，飛劍之上站著的，赫然是一個女子。

女子俯視了一下正在跪拜的眾人，臉上閃過一絲慶幸。卻對眼前的相峙局面頗為不喜，手掌一翻，玉指疾彈幾下，那些神獸的身形竟再次暴漲一倍，終於將毀天滅地的海嘯逼退了。

她這才站在飛劍上，望著遠方逐漸明亮起來的天水相接處，喃喃自語道：「這海嘯為何如此詭異，還暗合九滿之數，怪哉，且去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四隻神獸依次回到了她的飛劍之中，下一刻，她的身形已然消失，出現在了幾百丈之外。

嶗山村的漁民們，赫然發現海嘯退卻，天空明朗，只以為是自己的虔誠所致，朝著龍王金身再次瘋狂地叩拜起來……

女子御劍逆著海嘯的方向疾速飛馳，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地龍翻身的蹤跡，於是心中更加的疑惑起來。她此時已然飛過了一萬里路，算不得盡了。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東海之中也是風平浪靜，找不到之前的哪些海嘯的痕迹。她也就無法逆著方向尋找，於是女子想了想，終於還是放棄了搜索，折返往西飛行，回到宗門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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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的眼睛終於恢復了正常，不再像狼一般散發著綠芒。他此時已然能將這個神通隨意變換了。

他的神識也暴增到了七十里，超過了青青一大截。更讓他欣喜的是，他即使不馭使飛行法器，也能夠在空中飛行，只是速度沒有那麼快罷了。

此時，他的身體正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而他腳下的那座方圓百里的島嶼，此時已經隨著天劫的結束，徹底化為烏有。

青青異常欣喜，走上去拜道：「恭喜公子，結丹十五年，今日終於功成。」

李秋大笑一聲，本來以為這笑聲能夠盡情抒發心中的暢快，卻不料笑過之後卻有種隔靴搔癢之感，不能通達，便對著虛空長嘯起來。

「嗷——」

「嗷——」

「嗷——」

「啊——」

三聲長嘯，李秋心胸通暢至極。卻不料被青青的喊聲打斷，便轉頭望著她。

「我見公子如此喜悅，忍不住也為公子喊上一嗓子，嗯，喊過之後，果然心中痛快不少。」

「哈、哈、哈」，李秋再次大笑，雲霄都好像在笑聲中動搖起來。

「好險，真是好險。這九道神雷的天威，真是我生平僅見，我覺得比我在不可知之地遇到那些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還以為資質提升了，在遭遇天劫時會順利很多，沒想到天劫的威力也增加了好多。若不是有斗天鏡護佑，怕是我早就化成飛灰了。」

青青在一旁也是心有餘悸，拍著胸口道：「可不是，第一道天劫就激起了幾百丈高的海嘯，那聲勢簡直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把我嚇了一跳……公子既然結成金丹，不知下一步公子有什麼打算。」

李秋負手，慢慢踱起了步子。

青青在他身後，則看到了極為駭人的一幕：公子並沒有御劍或者使用飛行法器，可是每一步都穩穩地落在虛空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托著公子的腳。

李秋就那樣在虛空中走了好久，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帶給青青地，是何種巨大的震撼。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雙眼一眯，冷冷地說道：「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