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團雀
隨著紫色的禁制緩緩出現在門上,鳴霄怨毒的眼神終於也消散了許多,他嘆了口氣,重新坐在了床榻上。
「哼,吼這麼大聲……你瘋了不成?」
鳴霄右側的牆傳來一聲冷冷的挖苦,聲音猶如洪鐘。
「造父……白罄回來了。」
鳴霄沉默了許久,才有些不甘地緩緩說道,他潔白的羽翼再度蜷起收到身後。
「白……白罄……」
左側的牆磚縫裡透過滿是殺意的念叨聲,對方似乎在從牙縫裡一字一句擠出了白罄的名字一般:
「碎屍萬段……!」
「真可憐,受了無間劍樹之刑的老東西,像我一樣乖乖配合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鳴霄嗤笑一聲。
左邊的是曾經侵略仙舟的步離人【戰首】呼雷,而右邊關押著的則是慧駰族【執轡者】造父。
三人的共同點就是:地位不低、都是侵略羅浮的豐饒種族。
「原以為雲上五曉早已死透了,哼……」鳴霄暗戳戳地心想,同時眼底還有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恐懼。
雖然嘴上說著要向雲五復仇,但光是一個白罄他就心裡發怵,更別提雲五中最主殺伐的羅浮劍首鏡流。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或許這句話放在別人身上有些誇張,但放在那個女人的身上,說是小瞧了對方也不為過。
做了幾百年的獄友,三人就算再不默契,也生出了這樣相同的想法,尤其是白罄離開前的那句警告,更是讓他們三個升起了幾分無力感:
「鏡流會回來的。」
……
「大人,在羅浮,還是不要提及『那個人』的名字比較好。」
獄卒不緊不慢地帶著白罄朝前走,他微微思索了一陣,還是出言說道。
「為何?」
白罄不解。
在他還能回想起的記憶中,雲上五驍每個人都代表著仙舟之「最」,在羅浮打擊豐饒民的戰爭中立下了赫赫戰功,甚至在有一段時間,名氣比將軍還要大。
「那位大人,已經身墮魔陰,叛出仙舟了。」
獄卒猶豫了一會,還是實話實說道。
「是嗎?」
白罄點點頭:
「那……不說了便是。」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出了洞天,白罄在覺得隱隱縈繞在心頭的壓抑少了許多,景元背著手,悠哉悠哉地站在門口,見到白罄出來了,他還笑著揮揮手:
「瞧,讓豐饒民聞風喪膽的白罄又回來了。」
「你覺得自己很幽默嗎?」
白罄毫不猶豫地反駁,景元非但不生氣,反而是露出一副懷念的樣子:
「幸好你還沒變,總能讓我想起之前的日子。」
雲中的風帶著潮濕,景元感到自己發澀的雙眼終於是舒服了不少,建木的枝條像是永不熄滅的太陽,終日燃燒著,倒映在將軍的瞳孔中,居然能看出建木也有幾分疲憊的意思。
「白……」
景元回過頭,卻發現身邊只有一輛星槎,白罄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哦……按這個是嗎?」
「咻!」
星槎猛地竄了出去,徒留下景元一個人在港口蕭瑟。
「白罄,當年白珩總是買新的星槎,絕對有你一份責任。」
好在將軍武藝高強,就算白罄已經駕駛著星槎竄出去了一小會,景元還是能追上,只可惜他鑽進船艙的時候,長樂天的影子已經從朦朦朧朧的雲霧中顯現了。
「原來你會開星槎。」
景元說出這番話的瞬間就後悔了,白罄一臉淡然地躺在駕駛艙,手都沒放在舵上:
「嗯?」
白罄見到景元,愣了一下。
……
「將軍,這是神策府今日的維修開支,青玉磚牆兩面、雕刻龍頭一件、檀木窗,共計三萬鏑。」
在青鏃的彙報聲中,堂下的白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景元也有些無奈,但想到對方那岌岌可危的情商,他又覺得就算怪罪到白罄頭上,他也是這樣無所謂的態度。
「會還的。」
出乎意料的是,白罄居然點點頭,一臉認真道。
「不必和我客氣。」
景元擺了擺手。
有這種好事?
白罄臉上的神色微微一怔,本來撞碎了神策府的外牆,他還有些過意不去,但景元今天居然這麼大方。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起身、拱手、轉身、出門一氣呵成,很快就消失在了神策府內,只留下景元那微微抬著的手。
景元:「……」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將軍。」青鏃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取笑的景元也不生氣,依舊是隨和的樣子:
「隨他去吧,都這麼久了,我還是捉摸不透他。」
「錢,記我賬上。」
……
白罄哥哥現在在做什麼呢?
藿藿耷拉著的耳朵微微動了動,小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期盼著那個黑髮青年能像早上一樣突然出現在她的窗前。
外面嘈雜的聲音還在持續,羅浮的「禁火節」要到了,藿藿的爸媽還在外面接待來訪的客人。
「唉,什麼時候我家那個臭小子,有你們家藿藿這麼有出息就好啦。」
略顯沙啞的女聲帶著羨慕,從客廳傳出,藿藿聽出了這是舅媽的聲音。
「沒有沒有,她也很不聽話的,總是喜歡窩在那房間里關著門,不知道在防著誰哦,一點都不像在家裡!」
這是媽媽的聲音,藿藿聽到對方這麼說不由心裡有些鬱悶:
「明明連我是哪個班的都不記得,成績倒是記得一分不落。」
但這些話她都只敢在心裡偷偷蛐蛐幾句,要是說出口的話,爸爸媽媽肯定又會生氣,說著什麼「生你養你這麼大有多不容易」之類的話。
正當她還在發獃的時候,一個人影從窗外閃過,她頓時回過神來,在窗前探頭探腦的,找尋那個青年的身影。
「啾啾……」
但當一隻圓滾滾的團雀落到窗前的時候,她又不由得感到失望。
仙舟的突然降溫似乎也影響到了這隻還在掉羽毛的小團雀,它縮成一團,在藿藿的窗前發著抖。
女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接觸到團雀細小的絨羽,小傢伙的心跳通過她的指尖傳遞到心裡,讓藿藿心中多出了幾分歡欣。
她將小團雀捧在手心,它終於不再發抖了。
似乎只有這樣,藿藿才由衷地覺得自己是在被需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