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金簪備禮
九月二十九,深秋。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
周敞站在書房後窗前,望著院子里的彩菊和紅葉,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杜甫的這幾句詩來。
自半月前再次從嘉寧宮出來回到奕王府,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孟大夫來看,說是入秋之後,晝夜溫差大,著了涼再加上急火攻心,開了藥方調理就是了。
周敞高燒了幾天,期間她的意識時睡時醒,又可以說大部分時間根本沒有意識,倒是奕王的意識重新佔據主導,可惜也渾渾噩噩,時不時說一些誰都聽不懂的胡話。
退燒之後,周敞的意識漸漸恢復,但受奕王的意識影響,整日懨懨的,反而不願意說話也不願意理人。
自從顧炎提出更換奕王妃的建議后,不知怎地,哪怕是想到元亓,心裡都不大對勁兒。
因此生病期間,堅持住在書房隔出來的卧室里,元亓要來照顧,也都是堅決不同意。
唯有瘦猴寸步不離的守著:「王爺,您是不是為王妃的事情上火?」
「沒有。」周敞果斷否認。
那時她已經退了燒,神智也清醒過來,但渾身無力,還不願下床。
「不是嗎?那王爺急什麼?」瘦猴正在一旁,把周敞不願意喝的雞湯灌到自己嘴裡。
周敞一陣頭痛:「我急了嗎?哪裡急了?」
「孟大夫說您這病來勢洶洶就是急火攻心,昨個景姑姑還拉著奴才問,王爺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兒?」瘦猴把湯盅底下的參片也揀出來嚼了。
周敞一個激靈:「你怎麼回答的?」
「還能怎麼回答,不知道唄……」瘦猴舔了圈油乎乎的嘴唇,「不過王爺,您又不跟王妃圓房,又不做真正的夫妻。就算是真的換一個也……」
「不要亂說,你回答得很好,」周敞攔住瘦猴下面的話,「往後任何人問你也照此回答,至於那日嘉寧宮中的話……,你只當沒聽見吧。」
「哎……」瘦猴答應著,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
又耗了兩天,關於嘉寧宮之事,周敞還是跟鍾與交代了情況。
鍾與聽罷就還是標準開場,連呼「不妥、不妥……」
至於到底什麼不妥?
當然是哪哪都不妥。
再往後,周敞趁著去元亓蹭飯的時候,貌似不經意地提醒,近些日子最好少出門,有什麼事情就最好讓元家的那些掌柜、管事來府中彙報。
奕王府進入封閉狀態,以防怡貴妃他們背後搗鬼,有機可乘。
如今這般情況,周敞既沒心思搞「直播帶貨」的事業,也沒主意替奕王解決麻煩。
「王爺,國公府送來請帖和東西。」周敞正獨自惆悵,多福、多寶又一起送了東西進來。
小孩子長勢明顯,多福、多寶都比她初見時長高了一大截。
「拿過來吧。」周敞回身坐去了桌案後面。
多福雙手遞上一張請帖,多寶則將一個長條的黑漆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周敞先打開請帖掃了一眼。
漵國公顧炎舉辦「菊蟹宴」的邀請,時間定在三日後。
特邀奕王前往。
前世周敞是最喜歡海鮮,但對河蟹無感,甚至覺得難吃,因此不感興趣。
而且吃河蟹最好的時節該是八月中秋前後。
此前元亓就曾在中秋前後做了兩次河蟹,周敞雖然都趕上,但吃起來也就那麼回事兒。
現在才來搞這個什麼「菊蟹宴」是不是晚了點兒?
周敞撂下請帖,又打開黑漆的木匣子,裡面卻是一根雲興霞蔚的金簪。
「叮,客戶下單雲蒸霞蔚樣式金簪一枚。」視點系統立刻下單。
周敞只當沒聽見,但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預感,順口吩咐:「去請鍾先生過來。」
「是……」多福多寶一起應聲去了。
周敞將金簪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十足,雲朵和彩霞的雕刻也是精工細作,看起來該算是十分上乘。
不一會兒的功夫,鍾與便快步而來。
周敞請坐,然後將請帖和金簪都拿給鍾與看。
鍾與看后,又是緊鎖眉頭,先問:「王爺知道這金簪的用意?」
周敞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但面上搖頭。
鍾與眉頭緊蹙,先將金簪放回錦盒,手中卻還捏著請帖:「這上面寫得很清楚。」
「嗯?」周敞在鍾與面前就是個文盲。
鍾與指著一行字念道:「『秋來雙影雁南飛,菊花並蒂賞蟹肥』,這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呃……」周敞先前只掃見「菊蟹宴」三個字,前面羅里吧嗦只當是古人客套,但即便如此也是已猜到了幾分。
如今又有鍾與驗證,一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不下:「先生是說這是個相親局?」
鍾與點頭:「王爺若是不曾說起前次進宮之事,屬下倒也未必確准,可前後相連,必定無疑。否則漵國公既送請帖,又為何無緣無故送根金簪過來,明顯是怕殿下不去或者推拒,乾脆把禮都為殿下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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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想讓我把金簪送給哪個女人?」周敞再瞧金簪是連碰都不想碰了。
鍾與反問:「王爺打算怎麼辦?」
「不去行嗎?」周敞哪裡知道怎麼辦。
「不妥不妥,」鍾與就是搖頭,「不去,不但是拒絕了安排,也等於拒絕了合作。」
「拒絕就拒絕,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周敞也是不服。
鍾與到底耐得住性子:「王爺忘了上次咱們說的,您已經接受了前面的示好,也表示了有意合作,那麼往下再發生什麼,不過都是為了加強控制而已。」
「難道從今往後,都只能被人這樣牽著鼻子走嗎?」周敞不甘心。
「這次也可能只是個試探……」鍾與捋著鬍子又推算出新的可能。
「什麼試探?」周敞將放金簪的木匣一把關上蓋子。
鍾與凝重:「既要拉攏利用,對方自然是要看王爺您能拿出多少誠意。」
周敞馬上領會:「去,就是有誠意,不去就是沒誠意?」
「也可能是去,就是好控制,不去,就是不好控制。」鍾與補充。
周敞不願細想下去:「這麼說我是去還是不去,都擺脫不得?」
鍾與點頭,甚至已經想到久遠以後:「這不過是個開始,王爺若軟弱可欺,他們自可變本加厲。即便王爺強硬反抗,只要不是徹底翻臉,自可再施手段直到屈服為止。顧氏一族之所以選擇王爺,自是多番思慮的結果,肯定也已布置好後手,不怕王爺將來反悔的。」
「啪……」的一聲。
周敞將裝金簪的盒子猛地砸在桌子上:「這麼說,從一開始我就沒得選,早就成了人家的盤中餐、囊中物,還自以為聰明,上躥下跳反覆琢磨,不過是跳樑小丑,任人擺布。」
「唉……」鍾與沒辦法反駁這個說法,只能嘆氣,「剛才屬下所說不過是推測而已,王爺亦不必氣餒,畢竟對方要成事,還要依靠王爺,王爺亦非全無還手之力。」
「我的還手之力在哪兒?」周敞自覺有心無力。
鍾與允自搖頭,神情凝重:「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如今情勢,王爺只能往下走,至於王妃那邊……」
「不……」在元亓的事情上,周敞態度十分明確,「這件事情我不妥協,這件事情也只你我二人知曉,不必再讓她煩擾。」
鍾與也沒反對:「罷了,王爺既然已經拿定主意,那便見機行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