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八)
「成叔,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遍?!老爺好好的怎麼會,他現在哪家醫院搶救……啊?還不快帶我去醫院……」
顧太太被這消息砸的天旋地轉,身形一頓差點倒下。
但想著,自個貴為當家主母,又豈能這般的軟弱,遂撐著驚慌拽住了管家成叔的胳膊問道。
而一旁的閻敏,感受到婆婆的無助,瞬時掃了一眼在原地慢半拍的成叔,厲聲吩咐道:「母親,您別急,我這就陪您去醫院去看父親,成叔,您還杵那幹什麼?還不趕緊的安排車子送我於母親去醫院,快呀……」
隨著閻敏那厲聲傳入耳畔,反應過來的成叔,當即便轉身朝著大門口走去:「是,是是,我這就去安排車子……」
且說,那顧雄凡好好的舉辦酒宴,為何會與學生黃興河一言不合吵了起來,皆是因為他的不請自來。
自打與長子顧哲鳴書房談話以後,他便打算在內閣總理一職,落在黃興河之手時選擇提前抽身。
一貫自負的他,怎能容忍自己一手提拔的學生背叛自己?
與其遭他羞辱,還不如他提前隱退,倒也算給自己博了個名聲。
本就是為隱退而舉辦的酒宴,他興緻頗高的多貪了幾杯,卻沒想到在酒宴快收尾時,那黃興河竟是不請自來。
這才引發了二人之間的爭執,最後以他中風倒下而結束了酒宴。
對此,黃興河佯裝關心安慰顧雄凡保重身體以後,便轉身回了家。
……
病房外,顧太太一雙雙眸空洞茫然,不知所措的癱坐於走廊椅子上。
而閻敏這邊則是焦急地來回的踱步,時不時的望向病房門,期待著醫生能帶來好消息。
半晌,只見醫生走出了病房,閻敏立刻迎了上去,滿懷希冀地問道:「醫生,我父親他怎麼樣了?」
醫生聞言,搖了搖頭,摘下了口罩語氣沉重道:「病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就看他今晚能否挺過了……」
說著,他搖頭嘆息的離開了。
閻敏聽后,心如刀絞,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老爺啊,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啊,老爺……」顧太太呆愣片刻,即沖向病房內嚎啕大哭起來。
一切來的是那麼猝不及防,想著公爹他叱吒官場半生,是絕不會容忍自己躺在醫院的。
閻敏遂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將公爹顧雄凡帶回了顧家。
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回家的顧哲鳴,看著父親一動不動的躺在卧室大床上,心痛的無以復加。
當即,一把拉過了閻敏的胳膊,一連串的詢問道:「敏兒,父親大人他好端端的怎麼就中風了呢?還有,醫生他是怎麼說的?是……」
……
還不等他說完,閻敏便打斷了他道:「是那黃興河,若非他不請自來去了父親大人隱退的酒宴,父親大人也不會與他起爭執,以致……」
說著,她的眸內閃過一抹痛恨。
想著黃興河師從公爹的學生,如今的地位也是靠著公爹一路提攜而起,於情於理他都不該這般狠毒。
內閣總理一職你想要就拿去,為何還要趕盡殺絕?閻敏的怒火在這一刻攀升至了頂峰。
顧哲鳴聞言,亦是難掩憤恨,當即就要衝出家門去找那黃興河算賬。
卻被閻敏死死的拽住了胳膊,勸誡道:「大爺,父親大人已然躺在這,您身為顧家的長子嫡孫,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衝動行事啊?」
「黃興河,你該死……」顧哲鳴聞言,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旋即,他看向了昏迷不醒的父親顧雄凡,氣的一拳砸在了牆上嘶吼道。
閻敏見狀,再次開口道:「大爺,母親她自從醫院回家后已然是六神無主,這偌大的顧家就得靠咱們做兒子媳婦兒的替她撐起來,大爺,快打電話亦或是派人去通知老二老三回來看父親大人,快呀,晚了,我怕父親大人他挨不住……」
說著,她看向了大床上昏迷不醒的公爹,今晚上是最關鍵的時刻,若是挺過了萬事順遂,若是挺不過……
……
今夜,
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
另一邊,在外接到電話通知的顧哲愷率先回了顧家,與大哥不同的是,他對於父親大人突然的中風顯得很是憂慮。
前面妻子吳佩珊還同他說萬一父親大人無法連任內閣總理的話,就該提前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眼下,卻是收到了父親大人中風的消息,這無異是火上澆油,終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見他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顧哲鳴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欣慰,想著老二他到底還是念著這個家的。
但若讓他知曉顧哲愷,此刻心中所想的,與自己的有所出入的話,怕是想活掐死他的心都有。
相比於顧太太的六神無主,柳慕芸柳姨娘則是趴在顧雄凡床頭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的。
只是這眼淚流的有幾分真心就未可知了,是哭自己沒了靠山依靠,還是哭她跟兒子的以後該怎麼辦呢?
剩下趙鑫羽與陸令儀,各有自己的計較,此刻的趙鑫羽想的是一旦顧雄凡身故了,她能分的多少錢。
而陸令儀那邊想的則是兒子顧哲南在哪她就在哪,畢竟,她對顧雄凡早已沒了昔年的愛意,如今唯余失望。
樓下的客廳內,顧哲聞顧哲宇各自歪靠在那軟椅上打著盹,一個呢是在賭館賭累了。
另一個則是沒心沒肺,純粹困了想睡覺,但又不敢回房去休息。
……
翌日,
凌晨,
天色蒙蒙亮,遠在天津的顧哲琛與顧哲南、張寶坤與顧慕之相繼開車而來。
自從昨夜接到了電話通知后,各自便馬不停蹄的開著車子朝著北平而來。
見他們人都到齊了,閻敏遂招呼著讓其上樓看望顧雄凡。
此刻,躺在大床上的顧雄凡已是氣息微弱,直至閻敏貼耳說全家人都到齊了,他竟是迴光返照的清醒了過來。
見父親大人清醒過來,顧哲鳴喜極而泣的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道:「父親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啊?」
顧雄凡看著長子目露欣慰之色,剛想說什麼竟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因著中風他的左邊臉偏癱了。
故而,他只能眼神示意顧哲鳴,然,顧哲鳴兀自沉浸在父親清醒過來的滿心歡喜之中。
完全沒有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顧雄凡無奈之下唯有看向了大兒媳婦閻敏。
見狀,閻敏福至心靈的來至公爹的面前:「父親,您是有什麼話要說嗎?」說著,拉住了顧雄凡的手。
只見顧雄凡在大兒媳婦閻敏的手心裡寫了什麼,閻敏瞬即朝著書房而去,看的顧家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
唯有知道真相的顧哲南勾唇輕嗤腹誹道:「父親大人,若是知道您提前立下的分家文書不見了,會是個什麼表情啊?」
私心想著那閻敏從書房回來告知顧雄凡分家文書不見了,顧雄凡是氣的直接嗝屁了還是病情加重,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果然,等閻敏再次回來卧房后,附耳告知顧雄凡這事的時候,受到刺激的顧雄凡再一次氣的陷入了昏迷。
嚇得顧家其他人大驚失色,唯有處於冷靜的閻敏附耳告知丈夫顧哲鳴,顧哲鳴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想著分家文書怎會不翼而飛,尤其是父親大人再次倒下怕是凶多吉少了,饒是他貴為顧家的長子嫡孫。
在面對著突如其來的狀況下,亦是一片茫然,幸得身邊有妻子閻敏幫襯。
拉住顧哲鳴的手掌,閻敏捏了捏他的手心:「大爺,切莫要心慌,眼下父親大人既已倒下,那您就是這顧家的主心骨,您萬不能在此時自亂陣腳……」
聞言,顧哲鳴遂看向妻子閻敏,強裝鎮定的道:「對對對……你說得極是,敏兒……」
即便,他再怎麼強裝情緒,但眼眸內的凄惶不安,到底是出賣了現下的他很不平穩。
見狀,閻敏面色如常平靜道:「若是有人問起,咱們對外就統一口徑說是父親貪杯喝多了酒,才引致的舊病複發,現需要卧床靜養……」
說著,她看向了丈夫顧哲鳴,顧哲鳴亦是回看著她,感嘆有妻若此夫復何求!
……
與此同時,收到顧哲南傳遞的消息的陳梓言也聞風而動。
出門之前他抬頭看了一眼灰暗天色,勾唇笑的殘忍:「北平顧家的好日子到頭了,是時候該收網了,呵……」
另一邊,率先到達顧家的是閻璟,北平顧家倒台亦有她的手筆在。
自那年為了對付無名小卒羅海波,她與大姐夫陳梓言一個在政,一個在商的達成了同盟以後。
隸屬她的軍隊士兵每年的所發軍餉皆來自陳梓言,拋開姐夫小姨子的關係。
單沖著各自的利益,且有著共同的方向目標的倆人,不出意外的強強聯合在了一起。
看著面前來者不善的閻璟,閻敏立時警鈴大作,厲聲呵斥道:「閻璟,你帶著你的近衛軍來我顧家做什麼?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擅闖總理的府邸?」
一番話說的閻璟冷哼嗤笑不已,但見她雙手插兜踱步來至閻敏跟前,一臉的冷凝道:「若非念在你是我乾爹閻盛韜閻老帥的侄女份上,你以為你能像現在這樣站在我面前同我叫囂?你該不會以為你姓閻就擁有了所謂的免死金牌,能護住你的婆家了吧?簡直是可笑至極!我不妨告訴你閻敏,我今來你顧家乃是奉了總統之命,特來查抄抓捕你顧家上下一干人等,爾等若膽敢違抗,殺無赦……」
說罷,她一揮手,近衛軍即刻上前準備拿人。
沒想到閻璟竟是奉了總統的命令前來顧家,氣氛瞬間焦灼凝固了起來。
「我看你們誰敢!」哪怕沒了章法,閻敏兀自強撐著場面,色厲內荏的沖著閻璟呵斥道。
見狀,顧哲鳴遂握住了她的手,以此給她安全感,冷眼看著倆人的小舉動的閻璟則是嗤之以鼻。
……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且要看看他們夫妻倆又有何不同之處。
相比顧哲鳴閻敏夫妻的從容淡定,顧哲愷那邊也是強裝著門面功夫,顧哲南則是置身事外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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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當屬顧哲聞顧哲宇,倆人哪裡見過這架勢這場面,立時嚇得腿軟發抖的。
二人各自為了縮減自己的存在感,盡量屏息斂聲跟個鵪鶉似的。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氣氛變得焦灼之時,只見那陳梓言大跨步的走了進來:「這是怎麼了?吵吵嚷嚷的?我跟這大門外頭都聽見了,這不是咱們的閻璟閻二小姐嘛,怎麼?這是知道顧總理大人中風倒下,特意前來關心慰問的嗎?不過這慰問也用不著帶兵上門吧,這中風之人最是忌諱吵吵嚷嚷的了,您這樣未免太過於不近人情了吧?不若給我陳某人一個薄面,讓您身後的這些兵先出去,抓捕拿人就算了,正所謂,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您覺得呢?」
聞言,閻璟挑眉默契的軟下口氣道:「既然陳董都開口為你們求情了,那我自是得賣他幾分薄面才是,那就依陳董你所說抓捕拿人什麼的就算了,但是,限你們一星期內搬離顧家大宅,逾期自負,我們走……」
說罷,閻璟冷哼離去,近衛軍緊隨其後離開了顧家大宅。
見閻璟走了,閻敏莫名鬆了一口氣,自父親閻盛德死後,大帥之位落於叔叔閻盛韜之手,她就已經體會過一次世態炎涼。
如今,讓她再次重溫經歷了一遍,令她整個人都是骨寒毛豎的。
……
思及此,她對眼前為顧家開脫求情的陳梓言,到底是放下了過去對他的防備和敵意。
畢竟,在如今這世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顧哲鳴遂沖著陳梓言頷首表示感激道:「多謝陳董為我顧家解圍,咱們顧家上下不勝感激……」
陳梓言見狀,當即擺了擺手表明了自個的立場道:「誒……大公子言重了,我這也是沖著咱們兩家是姻親一場的份上,不然,就以我這商人重利輕別離的脾性,哪會攪進這趟混水裡,您說是吧?」
話落,顧哲鳴瞬即陷入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狀,顧哲愷識時務的上前替大哥顧哲鳴打起圓場:「不言重,不言重,不管姻親與否,咱們顧家上下還是十分感激陳董您的求情,若無您的解圍,咱們一家人今兒個這頓牢獄之苦是在劫難逃……」
同為商人的顧哲愷,憑著他天然的優勢,一句話便將陳梓言說的展眉輕笑。
在小小的抓捕拿人風波插曲一事過去后,顧家一眾人再次陷入了一星期後搬離大宅的窘境,便想著在此之前得把家先給分了。
可眼下,前有父親大人顧雄凡立的分家文書不翼而飛了。
後有,那閻璟虎視眈眈覬覦顧家,這個家該怎麼分一時之間就成了個大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