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來自親媽的壓迫感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於立庭總算是看完了小冊子里全部的內容,尤其分清了箱子里的工具用處。
午飯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拎著裝有蘋果的籃子,信心十足的走進了馬廄。
可當他和那匹馬對視的一刻,他又有些底氣不足。
見狀,他立刻給自己打氣:「不就一畜生嘛,你可別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思及,他清咳了一聲,放下箱子,從籃子里拿起一個蘋果,沖著那馬晃了晃,說道:「哎,蘋果吃不吃,特甜哦……」
那馬抬起頭看向於立庭,但很快又扭過頭去。
於立庭無奈:「怎麼?還生氣呢?那晚我打掉胡蘿蔔,是逗你的嘛……」說著,向前走了兩步。
馬兒十分警覺,並不理會於立庭的叨叨,回過頭來沖著於立庭就是一聲嘶鳴聲。
於立庭雙手伸開,一邊做了個下壓的動作,一邊慢慢靠近馬兒,跟著,把一個蘋果放在了自己和它之間的中界點上。
馬兒先是看著於立庭向後退開,隨後盯著地上的蘋果。
於立庭看著那馬想吃,又謹慎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莫名對它產生了些許同情,衝口就是一句:「你之前的前主人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這樣的小心翼翼?」
馬兒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於立庭,似乎被於立庭的話給戳中了,不再嘶鳴。
見馬兒對他沒敵意了,於立庭拎起籃子,提醒道:「蘋果還有很多哦,你先把那個吃了吧……」
這回馬兒一改狂躁,溫順的低下頭,張嘴叼起蘋果來吃。
於立庭高興之餘,隨即拿出第二個蘋果,放在了自己和馬之間,不過這次是偏向自己這邊多一點。
馬兒向於立庭走近了兩步后,再度低頭叼起蘋果來吃。
看馬兒嚼著蘋果,汁水一路從嘴裡滴到地上,於立庭不禁笑出了聲。
馬兒似乎有些不樂意,遂停止了吃食,抬頭瞪著於立庭。
見狀,於立庭只好忍著笑,擺擺手安撫道:「好了好了,我不笑……蘋果還有,還要不要?」
他拿出了第三個蘋果,這次,是放在手心裡的。
不過,他內心多少還是有點發怵,心想著:「它等會兒叼蘋果的時候,該不會咬自己一口吧……可他這手都已經伸出去了,豈有收回的道理……」
就在他尋思間,那馬施施然朝他走了過來。
豈料,馬兒突然把含在嘴裡的蘋果連同唾液,一股腦的噴向於立庭。
於立庭被帶著溫度的蘋果和唾液糊了一臉,噁心之餘,肺快被氣炸。
只見他氣急敗壞的,沖著馬兒斥責:「你個畜生!你竟然敢偷襲我!你你你你……你混賬……」
面對於立庭的狼狽,馬兒卻是搖晃起腦袋,齜著牙嘶鳴著,好像在取笑於立庭。
這時候,只見高曼妮走了進來。
她一看於立庭和那馬的樣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忍著笑問道:「梓言,你是不是又逗它了?」
於立庭正自惱火中,沒好氣的回了句:「玩玩嘛,誰知道它這麼小器……」
隨即,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轉過頭看向眼前之人:「哎,曼妮,你,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看著於立庭一臉的傻樣,高曼妮笑道:「就,剛剛啊……」
聞言,於立庭稍微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最丟人的時候,曼妮沒看到,不然,他糗大了。
他看了看手上蘋果唾液殘渣,嫌棄之餘又難為情的對高曼妮道:「那個,曼妮啊,你等我一下,我去清洗一下……」
高曼妮一邊負著手打量那匹馬,一邊回應道:「噢,不著急,你慢慢來,我是來遛傑克的……」
只見於立庭甩下一句:「我很快的」,便匆匆出了馬廄。
於立庭急匆匆的跑回住處,一進門,剛拿上臉盆毛巾后準備去沖個澡,猛然間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氣壓。
只見母親曹雅娟正端坐在桌前,桌上的茶氤氳冒著熱氣,顯示著她剛到不久。
看到母親的一瞬間,於立庭眼中不由的閃過一抹開心,衝口叫了聲:「媽……」。
反觀曹雅娟那足以凝住空氣的神情,讓於立庭的那聲「媽」,瞬間變得無力,眼眸也隨之變暗。
下一秒,於立庭用低緩的聲音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
曹雅娟抬眸看向兒子,見他臉上掛著些不知名的穢物,先是皺眉,而後說道:「我來教會有事。」
聞言,於立庭臉上雖然掛著一副瞭然的模樣,內心卻是腹誹:「哼,我就說嘛,你會專門來看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呵……」
曹雅娟將兒子的表情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臉色不虞,衝口就訓:「於立庭,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當兒子的,來上海念書這麼久了,不說先來看我這個媽,反過來還要我這當媽的來看你,跟你爸一個德性!」
面對母親的突然發難,於立庭深感莫名其妙的同時,不由的氣結回敬:「媽,你今天來,究竟是來看我的?還是來訓我的?還有,你說我就說我,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帶上我爸……」
看著兒子一臉的憤懣,曹雅娟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兔崽子依舊沒什麼長進,跟他那爸一個德性,一句話,就能點著他……」
眼見自己的目的達成,她不露痕迹的轉移話題:「你這臉上,沾著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又是這樣,每一次都是這樣,明明是由她挑起的話題,在點燃他火氣的那一刻,她又給你轉移話題,以至於他每次都會陷入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縱使有再多的怨懟和反駁,在此刻變得蒼白無力。
他抹了把臉,敷衍道:「噢,在馬場幹活時,不小心弄的……」
聞言,曹雅娟先是斜睨了兒子一眼,而後陰陽怪氣的訓斥:「你不是說你來讀書的嗎?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話已至此,於立庭也不想再解釋:「跟馬在一起,總比起跟人打交道,來的既簡單又快樂,起碼沒那麼多的虛偽。」
曹雅娟用眼角掃視了一下四周后,不滿道:「你來上海讀書的事,要不是你爸非說讓你見見世面,我是不同意的,你既然來了,就給我正經八百的好好讀書,養什麼馬,玩物喪志!」
對於母親的到來,於立庭原本還抱著一絲欣喜。
儘管多年以來,他們母子之間,並不怎麼親近,但他還是忍不住的有所希冀。
顯然,這次依舊是讓他失望了。
對於母親的教訓,他早已經習以為常。然而對於這種習以為常,讓他很是厭煩。
只見他一甩手,把毛巾和臉盆往架子上重重一擱,沒好氣的反駁道:「在你的眼裡,是不是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啊?從小到大,無論我做得再好,換來的永遠只有你的打壓和貶低,你總有那麼多的挑剔和說辭,你從來就只會考慮您自己的感受。
至於我跟爸的感受,你從來不在意,其他人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哪個不是呵護備至的,哪像你啊,你的溫柔,你的心疼,從來都不屬於我。
既然你對這段婚姻有這麼多的不滿,當初,為什麼不反抗?!你可別跟我說這一切都是外祖母逼你的?
面對兒子的這通怨懟,曹雅娟除了挑了一下眉,臉上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情緒。
就在他想繼續宣洩心中怨氣,只聽得曹雅娟風輕雲淡的說了句:「我後天就回去了。」
這句話,猶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於立庭扶額嘆息,他知道這是母親用來迴避他的殺招。
每一次爭吵過後,他都會告誡自己,不要被情緒牽著鼻子走。可每回他都會「犯賤」似的自個撞上去。
只見他微紅了眼眶,自嘲道:「好……我知道了,後天我會送你上火車。」
抬手看了眼腕上手錶,曹雅娟站起身,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教會的唱詩班要5點鐘才表演,還有時間,你,陪我去喝個下午茶。」說著,就往外走。
於立庭此時心火未消,哪來的心思去喝什麼下午茶。
可誰讓眼前的這位是自己的母親,縱使在不願,他一如既往的選擇了妥協。再加上,他跟他父親一樣,對於「高壓」,都是「犯賤」似的無力反抗。
思及,他重新拿起毛巾臉盆回應道:「知道了……等我沖個澡就去……」
說話間,曹雅娟已經走到門外。
她停下腳步,背對著於立庭,看著遠處的咖啡屋說道:「那有一間叫格瑞尼的咖啡屋,看著還不錯的樣子,我在那兒等你……」
於立庭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曹雅娟已經往大門口方向走去。
看著母親走遠的身影,於立庭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懊惱不已。
隨即,他發泄似的握緊拳頭,一拳砸向了門框。
門被砸得咣當響,他一臉悻悻然的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