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省委書記 十五(12)
教訓在哪裡?
我們的用人制度有需要進一步改進的地方嗎?黨內,尤其是常委會的生活會需要進一步加強嗎?少數人少數機構的監督,包括幹部之間的相互制約、相互幫助當然是十分必要的,但是,怎麼有效地減少黨政幹部手中過大過「濫」的審批權,讓他們不能干預不該由他們來干預的那些事,集中精力做好必須由他們來規範統籌的事,並且在這個「規範統籌」的過程中,怎麼讓他們能有效地得到人民群眾和新聞媒體的監督制約?
提出讓黨的高級幹部也要有效地得到「人民群眾和新聞媒體的監督制約」,合適嗎?在政治上,它會造成某種令人堪為擔憂的不良後果嗎?
還有一點也許也並非不重要,那就是黨的高級幹部之間的思想溝通……思想換防……
思想「軟體」的及時升級……僅僅靠一生一次或幾次的「黨校培訓」,就夠用了嗎?況且有些同志一生中可能還得不到這種無比珍貴的一兩次的「換防」和「軟體升級」的機會……
《人民日報》是按規定訂閱了,但訂而不閱的現象存在嗎?黨的文件是下了,但在用它積極地規範他人的行為的同時,我們這些高級幹部們是否也同樣地用那種積極的姿態,在用它認真規範自己的行為?我們在幹部中始終強調在政治上要保持高度統一,我們也十分注意更新他們各方面的知識,但我們是否同時關注到,在長期紛繁複雜,有時甚至是相當尖銳沉重的政治生活進程里,在缺乏必要的及時的監督制約的況下,在個別高級幹部身上潛伏著某種人格危機和人格變異的可能嗎?我們是否注意到幹部,特別是高級幹部人格的進一步完善和心理的持續健康的重要性?我們能否承認這一點,一旦人格生了變異,一切都會跟著變——雖然他們原先都是比較優秀的,起碼在我們選拔他們的時候,他們曾經是「優秀」的,或者說在某些方面,當時的確是優秀的,甚至可以說是很優秀的……
等等等等。***
等等等等。
面對歷史的種種追問,我們還應該說些什麼?更重要的是,我們還應該立即行動起來,做一些什麼,使同樣的事不再生,最起碼在自己負總責的領導班子里,不再出現「被吞噬」的事……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一把手,怎麼很明確地讓中央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內心的沉重,讓中央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對自己的評價:生了這樣的事,說明我作為k省一把手,是不稱職的,是辜負了中央的期望的。想到這裡,他毅然拿起早就放在躺椅旁邊那個矮腿茶几上的一摞公文紙和那支鉛筆,用他一貫使用的那種粗放的字體,在紙上寫下了這樣一個標題:《我的辭職報告》。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沉思中的貢開宸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本能地把已寫上標題的那頁公文紙,反扣在茶几上,然後去接電話。「哪位?」他問。對方居然沒有回答。「哪位?」他又問,對方還是不回答,但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和同樣細微的喘息聲。「怎麼回事?說話!」他火了。
啪的一聲,對方居然掛斷了電話。
電話是修小眉打的。她在她自己的家裡。她顯得緊張,不安,惶恐。雖然撥通了楓林路十一號的電話,但忽然間,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對公公說些什麼了。腦子裡並不空白。自從宋海峰專案組和省公安廳專案組分別找她談過話,了解況以後,她已經有三天沒去上班了。三天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了。單位里也不來催她,甚至都沒人來問她為什麼不上班。當前的況應該是:全省城的人都知道貢書記的兒媳出事了。但我做錯什麼了?她想找人說說心裡的委屈。但,這時候誰會相信,從她嘴裡蹦出來的還可能是真話呢?頭很漲……心跳的頻率也很快,而且也不齊……她沒有想到找自己的父母去說一說。她知道,本本分分一個自行車廠的退休老技工和廠託兒所的退休阿姨,從沒聽說過那樣一種層次的人生糾葛,一旦聽說自己女兒陷入這樣的「困境」,一定會被嚇壞了的……她覺得,以公公的睿智、人生閱歷和政治判斷力,一定能理解她目前的遭遇的,一定能為她指出一條正確的解脫之路。她並不是要藉助公公的權力開脫自己。她只是想知道,在當前這個狀況下,對於她來說,最應該做的一件事到底是什麼。她知道,公公能為她指出這一點。但是,當電話里猛然傳來公公「嚴厲」的聲音后,她卻戰慄了,慌亂了。她知道公公曆來都這樣,拿起電話,第一聲問話的語氣,總是顯得很嚴厲,很簡潔,很乾脆。這很正常。從前,她還在別人面前為公公作過辯解:他需要快刀斬亂麻,因為他很清楚,「千軍萬馬」等著他去調度,「千難萬險」等著他去決策。但這時的這個「嚴厲」,卻讓她自愧,心虛,出冷汗,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邊,居然一句都說不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