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又能奈我何
沐煙喬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送走段滄瀾之後,她頭暈的,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漸漸黑了。
自己床上的床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放下,床幔與門板之間空隙的地方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她有些渴,啞著嗓子喊著貼身丫鬟的名字。
「採菊,採菊。」
採菊一直坐在她床腳的綉凳上休息,聽見沐煙喬叫自己,她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跑到床邊拉開床幔,低頭看著叫她的沐煙喬,小聲道:「小姐怎麼了?奴婢在這兒。」
沐煙喬見她起身,又說了一遍:「屋子裡還有水嗎?我有些渴,小廚房還有吃的嗎?現在什麼時辰了?」
採菊一邊給沐煙喬披上衣服,一邊道:「現在已經快亥時了,小姐,屋子裡有您睡著之前奴婢去廚房拿的茶水,現在應該已經涼得差不多了,但是吃的不知道有沒有,奴婢現在去廚房看看吧。」
邊說她邊走到桌子旁,給沐煙喬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過來,又給她掖了掖被角,這才急匆匆的跑出了卧房,去廚房的方向。
沐煙喬就著杯子喝了一口那有點發涼的茶水,激得她身上的毛孔都炸開了。
她猛的一個機靈,醒了神,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睡了一整天了。
段滄瀾是午時離開的,那時候自己雖然有些不舍,卻還是目送他出去,才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發著呆。
期間府里好像又來了人,但是她迷迷糊糊的,也沒有聽清到底是誰來了,就這樣睡了過去。
直到現在,一整天都過去了,中間她沒吃什麼飯,也沒喝過一次葯,她爹娘似乎也沒有進到她房間來,叫她一次。
大概是看她睡得香,她這樣想著,聽著門外的腳步聲精神也好了。
這一場落水到底是對她身體造成了傷害的,她年紀小,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一次落水,身體上恐怕也會有後遺症。
採菊端著從小廚房拿來的飯菜還有一碗湯藥,急匆匆地跑進來,語氣裡帶著歡愉和激動。
「小姐,小廚房的火星子還沒有落,奴婢用那火熱了一點兒菜,都比較清淡,您就先對付一口吧,吃完之後喝個葯,再睡一覺,明早興許這病就好了,到時候,你又可以和晉王殿下出去玩兒了。」
被自己的貼身丫鬟打趣了一番,沐煙喬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傲嬌裡帶著些許的埋怨。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晉王殿下每天那麼忙,怎麼可能有時間陪我出去瘋玩瘋鬧,我聞到飯菜香了,做的是什麼啊?炒筍絲嗎?」
秋菊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又隨手拿起不遠處的炕桌走過來,放在沐煙喬的床角,笑著道:「小姐你的鼻子可真靈,確實是炒筍絲,奴隸在裡面放了一點肉,並不十分油膩,您少吃一些,就著粥也省得難以下咽,那葯裡面放了黃連和龍舌,您只能硬著頭皮喝了。
雖然奴婢也覺得挺苦的,但是良藥苦口嘛,小姐你就不要任性了。」
沐煙喬沒反駁,認認真真地吃著秋菊放在小炕桌上的飯菜,滿身溫暖。
前一世,她被人關在監牢里,大概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吃不好,睡不好,下人每天送來的飯菜不是餿的,就是壞的,有的甚至裡面還有蟲子,沙土和一些埋汰的東西。
她為了不餓肚子,只能硬著頭皮往嗓子眼裡塞,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會吐得到處都是。
那時候秋菊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沒人照顧她,她瘦得皮包骨,可直到死,她都沒有再吃過一頓好飯,所以現在哪怕是面對只有一點肉丁的炒粉絲,她依然吃得美味,甚至覺得這種生活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採菊一見她這樣,愣了愣,隨即有些擔憂,皺眉道:「小姐,您沒事兒吧?平日里奴婢給你炒這道菜,你都是挑裡面的肉吃,筍絲都是放在一邊的,今天這是怎麼了?看起來如此的……」
狼狽。
沐煙喬捏著筷子的手指一頓,轉過頭來,神色恬淡,望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笑著道:「沒事兒,就是突然覺得這筍絲也挺好吃的,對了,午時的時候有誰來過府里嗎?」
採菊想了想,搖搖頭表示不知。
沐煙喬一臉的若有所思,心裡疑惑。
吃過飯又喝了葯,沐煙喬躺在床上,睡意已經全無。
採菊站在她床邊,似乎在守著她,沐煙喬想了想,用手撩起面前的床幔,抬手拍了拍自己身邊那空閑的地方,對採菊笑著道:「要不你上來睡吧?我有些睡不著,想與你說話。」
採菊臉上並無驚訝之色,她與沐煙喬,沐家大小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情如姐妹。
採菊是沐家老爺沐建峰從雪地里撿回來的棄嬰。
早些年,皇城紛爭不斷,燒殺搶掠的人到處都是,並不安穩,而易子而食,丟棄嬰兒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那時候,沐建峰才剛剛成婚不久,他與沐夫人還沒有孩子,在外面看見了一個被襁褓包裹著的小孩兒,臉凍得通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新婚夫婦總是心裡柔軟一些,就將那孩子抱回府養著。
後來沐夫人查出有孕,不久之後,沐煙喬也出生,這兩個小孩兒也就陪伴著一起長大了。
採菊其實一直都知道她不是沐家的親生女兒,所以即使沐家的夫人和老爺都對她很好,但她不像許多人一樣,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將自己當成主子。
雖然沐家老爺一直覺得她是沐府的養女,但是採菊還是親口求了沐家老爺,讓她貼身照顧沐煙喬。
所以此刻,沐煙喬邀請她上塌一起,採菊也是欣然同意,她跑去隔壁拿了自己的枕頭,顛顛的跑過來,一臉的開心。
沐煙喬已經忘記許多年前自己到底做過什麼了,所以她側著臉,與一臉精神的採菊面對面。
採菊就聽她道:「前些天發生了什麼嗎?我這掉下水,忘了許多重要的事情,你同我說說,到時候我好有一個對策,省得被人抓住把柄利用了。」
想到前幾天的事情,採菊就生氣,所以面對與她情同姐妹的沐煙喬,她也不顧及許多,口無遮攔對著沐煙喬吐槽。
「小姐,你前段時間一定是被花言巧語沖昏了頭腦了,晉王殿下明明那麼好,但是就因為你與他相差了幾歲,晉王的侄子,當今四殿下,皇后的親兒子出現在你身邊,與你一同玩耍,你就被他花言巧語給騙了,他一直都在說晉王殿下的壞話,奴婢是個下人,也不好當著您和四皇子的面兒插話說一些不好的,但是奴婢看你一點點淪陷是真的著急,卻無能為力。
您突然跳了河,可把奴婢嚇死了,好在您幡然醒悟,開始遠離四殿下了,否則的話,您真的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完之後她看著沐煙喬,望著她的眉眼,愣了一下,突然捂住自己的嘴,作勢就要下地給沐煙喬賠罪。
沐煙喬趕緊拽著她的手,笑著道:「你怕什麼?你就算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我也不會怪你,其實你說的沒錯,我前兩天確實是被花言巧語沖昏了頭腦,好的我現在幡然醒悟,知道四皇子並非善茬,所以拒絕了他,否則的話我可能真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採菊,也謝謝你,若不是你叫我家的人,可能我真的要死在那冰冷的河水裡了,我不怨你口無遮攔,你也是為了我好,但是下次,可不要在別人面前這樣說,我能護著你一時,卻也不一定護得住一世,這一輩子,只要你健康快樂,到了年紀找一個愛你疼你的夫君,一輩子平安,健康長壽,我就放心了。」
後面的話,採菊並不知道沐煙喬的意思,卻還是看著沐煙喬真誠的臉,點頭表示明白。
「小姐,你放心好了,這一輩子我一定聽你的話。」
子時一過,公雞打鳴后,採菊慢慢地睡著了,沐煙喬卻沒有睡意。
她平躺在床上,聽著耳朵邊採菊清淺的呼吸聲,心裡想的卻是上輩子做的那些事情。
後來她其實並不知道採菊去了哪裡,但是度若嬌卻隨時隨地都會來找她炫耀。
她說她沐家一行人全死了,說她的貼身婢女也因為她而被當成軍妓發賣了,也說當今聖上不再寵幸於她,將她像螻蟻一樣丟棄。
她其實從未生過氣,度若嬌並不是個重要的人,但是這一輩子她也一樣不會放過她。
若不是最後,段崇南聯合她殺害沐家一行人,也殺了她,可能上一輩子她也會活得很好。
而這一輩子,雖然度若嬌還沒有出現,但是她也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記得沐家養了一群死士,在必要關頭可以出來保命的。
但是上一輩子,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那些死士全部解散,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著她爹都沒有提起那件事情。
不過現在她突然想起,自然會親自找她爹去要。
清晨陽光灑進屋子裡的時候,採菊從床上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家的小姐正在旁邊盯著自己看,顯然並沒有睡著。
她愣了一下,從床上爬起來,笑著打趣沐煙喬:「小姐你晚上沒睡,是在想晉王嗎?」
沐煙喬對著她翻了一個白眼,抬手戳她的腦門兒道:「你一天除了這些男女情愛,還知道什麼?趕緊的,給我更衣,我想出去走走,昨天晚上吃的那些飯差不多都消化沒了。」
採菊自然聽話,從旁邊柜子里拿了一件帶毛邊的厚厚的冬裝,又拿了一件裡衣,走到床邊,為沐煙喬沐浴更衣。
沐家的下人已經在外面忙碌了起來,沐煙喬扶著採菊的手,主僕兩個推開面前的門,感受著外面撲面而來的凜冽的寒風與溫度,都雙打了的寒戰,這才轉身朝著餐廳去了。
沐夫人與沐老爺早就在那裡坐著了,因沐煙喬並未出現,沐夫人跟沐老爺湊在一起,皺著眉,說著話。
「要怎麼和喬喬說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妾身記得皇後娘娘並不是這樣沉不住氣的人,早些時候宮裡的妃子或者前朝的大臣得罪了她,她也是徐徐圖之,先忍一段時間之後再做打算,今天這是怎麼了?是覺得我們家好欺負嗎?」
沐老爺皺了皺眉,心裡也有些擔憂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一會兒喬喬來了,我們得囑咐她要注意安全,我總覺得皇後娘娘這次邀請你與喬喬,並不只是賞花這樣簡單,可能還有后招,以防萬一,必須提前做好準備,省得害得喬喬沒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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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煙喬剛走到餐廳門口,就從緊閉的房門裡聽見她爹和她娘的對話。
她挑了挑眉,抬手輕輕推開門,一臉笑意對屋子裡道:「又是誰想要算計我了?爹娘你們在說什麼?今天有什麼事情要做嗎?還是說爹你要去皇宮裡帶著我?」
沐老爺和沐夫人看著推門而入的沐煙喬,一臉責備,看向站在門口的管家,眼裡有些不悅。
管家苦著一張臉,有苦難言,只能自己消化。
見沐煙喬走進來,沐夫人看了看沐老爺,嘆了口氣道:「昨天下午,晉王剛走不久,宮裡就來人了,是坤寧宮的貼身太監魏林,他宣皇后旨意,說皇后邀請宮中誥命和家中女兒去宮中賞花,還點名要娘必須帶著你去,不能有任何理由推脫。
魏林說話的時候,目光都有些不懷好意,你爹和我都覺得皇后這是憋著大招想要整你,所以我們兩個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沐煙喬一聽這話,就知道昨天可能是段崇南回宮告狀,就道:「不擔心。」
她順手坐在她娘和她爹旁邊,小棉襖一樣,笑著安慰她爹娘。
「您二老就別操心了,小人之心防不勝防,他們若是想找咱們麻煩,輕而易舉的事,咱們就在進宮之後靜觀其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得了。
她若是真想害我,那麼我也有后招,您二老別擔心,皇后再怎麼搞,她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害我性命,我是陛下親口承認的晉王妃,她就算權利再大,又能動得了皇上承認的人嗎?到時候怕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沐夫人和沐老爺對視一眼,也覺得沐煙喬說的沒錯,但還是有些擔憂道:「真的行嗎?萬一他們狗急跳牆,將你綁去四皇子那裡,非要你做他的皇妃,到時候丟了名節的人可是你,晉王即使在想娶你,但是你丟了貞潔,也不會有人要的。」
沐煙喬倒是無所謂,聳聳肩膀,道:「她若是敢,那麼就別怪我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了,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完她對著身邊的採菊勾手指,採菊彎下腰來,她附耳對採菊說了什麼話,採菊一臉不可思議,看一下自己家的小姐,語氣疑惑:「真的要這樣嗎?小姐,萬一被人查出來,到時候您可能就沒辦法脫身了。」
沐煙喬卻抬起手指著門口的,說了一句:「去就是了,怕什麼?是他害我在先,又不是我想傷他,我只是正當防衛。」
採菊只能聽話,轉身朝著門外跑去了。
而沐夫人和沐老爺則一頭霧水,看向自己女兒一臉得意的笑,納悶兒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