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洋淀紀事（1）

你睡吧，我不麻煩你了。大頃義拉過被單蓋在李三的身上，自己也睡著了。

她睡著，大聲打著呼嚕。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李三從井甩掏出很多東西，里而有李三使用的洋鋸洋刨，有她使用的洋機子和洋紡車。她坐在井台上試一試，那紡牢轉的是那樣快，出時線是那樣勻，那祥細，雙珩她們圍著她跳著笑著，誇獎著。紡車轉著，變成了大水車，水象瀑泉一樣湧出來，流到她家那塊小晚谷地里去；小晚谷一喝水，立時抬起頭來，在風裡搖擺著，小晚谷變戍一群小孩子，穿著花紅柳綠的衣裳，打著花棍扭秧歌。孩子們乜圍葙她跳，也圍著李三跳；她抱起一個男的，李三抱起一個女的。她湊近李三說：我們都是四十開外的人了，還沒有一個孩子，我們就要了這兩個小孩吧！

她睡著，把一隻胖胖的胳膊放在李三的胸膛上。

複查以後，土地改革的複查工作傳達到張崗。經過訴苦，農民們行動起來，是陰曆七月十五。高梁全哂紅米了，漫地一片紅農民的隊伍從村裡出來，敲打著鑼鼓，繞過大水坑，先到郭老太的四十畝水車子來。

這一套紅漆牛皮大鼓，在家廟的西廂房甩叫塵土漫封，農民不能隨便動用。抗戰以來十多年，還保留了這個習慣，村劇團只能敲那套小的。這一天，大會開過，一個農民提議：把家廟的門開開，把鼓負出來，我們敲敲。十幾個人跑去了，懷鑼抱鼓，把全套傢伙拖出來，在太陽地哂哂，大鼓的聲音梟震天的焦響！

人們喊歡迎雙眉來指揮！

雙沼從鬥爭大會上下來，違紅的臉上流著汗，手裡緹著一根祖祖的肯秫桔。她跑過來，就用青秫秸指揮。她說：一，二，將軍令！

大鼓敲起來，這是肫利鼓！

大鼓走在前面：雙眉的花褂子，濕透了。兩旁的艷紅的高梁穗，一低一揚，拂著人們的臉。大鼓的聲音，震的那珊瑚珠一樣的高梁粒實，簌簌下落；落到地下，落到人們的頭上、脖子上。

男人們把褂子脫下來，卷一卷，斜背在肩上。

復杳從土地里一開始，消息很快就傳來。那時天還很旱，地主們把水車停下來，叫屯稼旱著。七月半，下了透附，草也不除。現在，郭老太這塊四十畝水澆支谷，野草齊到穀子的脖里。可是，穀子還是很好，沉甸甸的彎下來，在太陽里閃看金光。

一個農民在地頭上插上一炔牌子，上而寫：貧農組沒收谷地四十畝。他喊了一句；這地足我們的了，人們一齊喊！火鼓更響了，好象是土地自己出來的聲音。

隊伍奔東去，在每塊應沒收的土地上，插上牌子。天晚了，太陽在一大塊紅雲里滾動著。

大平原的田野，叫龐稼漲滿，只貧在大平原上才能見到的元大鮮紅的太陽，照著紅的高梁，黃的谷、正在開放的棉花。一切都要成熟。紅光從大地平鋪過來，一直到遠遠的東方去。

雙眉倒轉著身子，指揮著大鼓，從村東的大道回村在村口，火鼓的聲音更激烈，農民們奔著地主的家門跑去，地主們倉惶從家狙走出米。農民告訴他們：你們什麼也不許

農民們激動、緊張地度過七八兩個月。李三當選了全村貧農總代表，雙眉成了張崗婦女的領導人。從地主富農鬥爭出五頃地，全要收割，村裡成立了秋收大隊，雙眉是婦女火隊長。

每天，雙捫搜黑集合婦女門下地，天很晚才收工。人冋到宗里胡亂吃點東西，雙眉又在月亮下尖聲吹著哨子，集合人們開會了。

選了這麼一個大隊長，連叫孩子吃口奶的工夫都沒有了！一個婦女扔下孩子，結著懷裡的紐扣走出來，她一個姑娘家，敢幹凈利落，也不替別人想想廣前邊一個婦女答了腔：連撒秘的空都沒有。到家裡，腦袋放不到炕沿上，就睡看了。權兩個月沒和俺當家的說句話了：池主們開始破壞在稼。他們猷毀那還沒有灌好粒實的高粱和行子。他們掘出還沒長好的山藥，拔走花生，踏倒棉花。

武委會的人們，夜晚背上槍，到地看青。

雙捫有一戈小橛槍。這天晚上，她到沒收的郭老太的地方去。她遠遠就放輕腳歩，撥開兩旁的庄鎵，不叫它嘩啦嘩啦響。她蒼見有一個黑影，從谷地里站起，手中有一彎放光的東西，在空中一閃，她聽到削倒咎子的聲音。她跑了過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