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夫子,我只想讀書明理,濟世安民,求您收下我吧。」
「汝之身份,命中注定,永絕於仕途。凡有奢望,必生煩惱;素位而行,安分守己方為正道。切記,切記。。。」
「文武雙全大官人,報國無門空自怨。異想天開想破頭,小米稀粥不成流。」
「哈哈。。。哈哈」
「可惡、可惡」換了芯子的柴進再次從夢中氣醒,眾儒生的嘲諷和夫子同情的眼神,夜夜驚擾著他,柴進知道這是原身的執念在作祟。
「官人,又做噩夢了?」秋霞端著銅盆並臉帕緩步走來,關切的問道。
心有鬱結的柴進,沒有回話,接過溫熱的臉帕拭面,略微清醒,可是想到前世的憋屈,以及原身的困境,神情更加陰翳。
「官人起身嗎?今日巳時張郎中來為官人複診,官人叔叔昨夜已到府上,現已安排人伺候用餐。」
柴進聽完依然默不作聲,只點了點頭,緊接著又進來了兩個丫鬟,和秋霞三人合力伺候他穿衣、履靴、束髮,又取刷牙子和牙粉漱口。
收拾整潔,已至辰時。仔細端詳銅鏡中的「自己」,龍眉鳳目,皓齒朱唇,真是瀟洒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這貌比潘安的相貌確是她最愛的吧。
「秋霞,以後將銅鏡收起來」說完便走出屋外,見管家馮忠正候著,吩咐他帶路去拜見叔叔柴皇城。
穿過繁花錦簇的花園,又徐行百步,路過廂房,來到院子最東邊的書房,門口李義、候禮兩個小廝正候著,看到柴進,連忙行禮,告道:「官人,老爺在屋內等候多時了。」
「馮忠也在這候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我和叔叔有要事相商。」柴進吩咐道。
「官人放心,小的明白」馮忠見柴進已入屋內,連忙關緊房門,與李義、候禮二人警惕的注視周圍。
柴進入門后,見一老者坐南朝北,正在品茶,聞見腳步聲,抬眼望來,四目相見,兩者面部輪廓有五六分相近,柴進心中有數,知這就是原身的叔叔,剛要依規矩向前行拜禮,便被柴皇城扶住,見對方眼神抑制不住的關切之情,柴進心中微顫,不敢與之對視,亦不知如何開口。
半盞茶過去后,柴皇城率先打破了沉靜,嘆聲道:「痴兒,你可知你父因何早亡,你祖父、曾祖父因何都沒活過不惑之年?」
「侄兒不知。」柴進茫然的望著叔叔,一邊心裡揣摩著對方為何提到此事,一邊靜待下文。
「你父亦有鴻鵠之志,允文允武,卻被困在一隅之地,蹉跎歲月,難伸拳腳,幾次託人上書天聽,祈求自貶為平民,好為子孫謀一條出路,可惜太祖遺訓柴家宗祠香火不可斷,我們只是他趙家留給天下人看的牌匾,牌匾上寫的仁義無雙,仁義無雙吶,哈哈。。。」言及此處,柴皇城情難自已,悲從心來。
柴進見他雙目含淚,再看對方三十六七便已兩鬢微霜,形容枯槁,便覺感同身受,悲不可言。
柴皇城輕撫侄兒頭頂,繼續勸道:「你父、祖父、曾祖父,皆是報國無門,鬱鬱而終,似我們這種家世,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想做的越少,活的越逍遙,若心懷怨憤,恐會不得好死。」
聽到此處,柴進猛然抬頭,死死盯住柴皇城,問道:「真的只是報國無門,鬱鬱而終嗎?」
一霎間,柴皇城如同被雷轟電掣般戳在那兒,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顫抖著問道:「他們已經對你動手了,還是這次墜馬不是意外?」
「事後,馮忠發現馬的后蹄被刺進了一枚釘子。」柴進看著叔叔漸漸絕望的神情,雖不忍依然執著的問道:「叔叔還不準備將實情告知於我嗎?」
沉默了半晌,柴皇城長嘆一口氣,事已至此,侄兒又是聰慧過人,恐怕想瞞也瞞不了太久,只好如實道來:「你祖父乃是落水而死,你曾祖父死因不明,據推測亦是死於意外,兩人都是留下血脈,子嗣年幼時便突然去世,當初你父也有察覺,所以在我年幼時便提出分家,既自污名聲也讓年幼的我得以倖免,畢竟繁衍家族,延續血脈你父親一人便可,一人也更好掌控。」
說到此處,柴皇城一邊仔細打量侄兒的神情,一邊端起茶杯,押了口茶,見侄兒喜怒不形於色,暗自點了點頭,繼續言道:「你父亦是在你出生不久,便突然病逝,當時醫官說是死於肺癆,你父留給我的書信中透漏的病症情況,我詢問過一名姓安的郎中,他說你父是中了慢性毒藥,積年累月,深入五臟六腑,最終毒發身亡矣。」
許是兄弟情深,亦或是感恩兄長維護之情,言及此處,柴皇城已是泣不成聲。
雖然早有所料,但是真的驗證后,柴進不禁內心感慨:「果然天家無情,恐怕祖上恩情早已耗盡,生死全在天子一念之間,而且柴氏子孫越是爭氣,越是死的快。難怪水滸中的柴進那般胸無大志,銀樣蠟槍頭,不過是苟活一世的安樂公。」
「侄兒有何打算?」柴皇城平復下心情,關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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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可聽過一句話『父母之為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我能平安長大,皆乃父親籌劃周全,如今亦該我來為柴氏子孫鋪路了,如今,我只想問叔叔一句『您甘心嗎?』」
柴進直起身來,脊背直挺的仿若青松,鳳目中綻放出銳利的光芒。柴皇城此時也不禁為侄兒的氣度而喝彩,不自覺地應聲道:「怎會甘心,說是鳳子龍孫,除了比販夫走卒生活富裕,那士林豪門誰把咱當回事,就連衙門小吏都不正眼瞧咱,如此這般,死後真是愧對先祖。可是。。。」
見叔叔欲言又止,柴進說道:「叔叔有話但說無妨。」
柴皇城神情沮喪的繼續說道:「可是仕林將柴家拒之門外,這群儒生唯恐引火燒身,對咱們避之不及,武官更別說了,朝廷崇文抑武多少年,將武將防的死死地,他們自身都難保如何敢與咱家攀上關係。」
聽完叔叔的話,柴進不禁對他的見識高看一眼,雖然他的思維依然局限於當下,但若不是知道趙佶這位文藝皇帝的下場,恐怕柴進也會是相同的看法,畢竟天下承平已久,百姓早已習慣宋朝的統治,並且截止目前為止,歷代宋朝皇帝皆無大錯。
柴進不想將計劃全盤拖出,蓋因謀天下,事以密成,語以泄敗;但就眼前來看,這位叔叔算是真心為他,亦是可用之人,某些事情或可推心置腹。
「叔叔,我之規劃,不在仕林,亦不在官場,在綠林。唯有如此方可為柴家留一條後路,或許換個身份涅盤重生也未可知。」
柴皇城聞此,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