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十九章(1)
吃晚飯的時候,施大爺的話特別少。***吃飯的動作也比以前遲緩。盛珠看到施大爺臉色蒼黃,一股濃濃的側隱之油然而升,盛珠似乎也認為施大爺患了什麼重病。
「施大爺,」盛珠搛一塊醬牛肉放到施大爺碗里,「您吃菜呀。」
施大爺把醬牛肉搛回原處,說:「我的牙早就嚼不動牛肉了。」
「施大爺,您沒什麼地方不舒服吧?」盛珠問道,高文覺盛珠在飯桌上的神談嚴然像這裡的主婦。
「我是有點不舒服。」施大爺說著,放下碗筷,「我想回屋躺一會兒。」
盛珠扶著施大爺進他的房間,躺下之前施大爺一陣猛烈咳嗽,盛珠在施大爺咳在水泥塊上的濃痰里果然看到了鮮紅的血沫。盛珠的心略略抽緊。她扶他躺下之後,說:「施大爺,您痰裡帶血,您知道嗎?」
施大爺沒有回答盛珠的問題,施大爺示意盛珠把房門關上。
盛珠在關房門的時候朝依然埋頭吃飯的高文使了個不無挑釁意味的眼色,盛珠不知道高文看沒看到她的眼色,盛珠關好門來到施大爺床前的時候,她恍然覺得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父親,而且生命垂危,
盛珠在這種感覺里漸漸意識到眼睛澀潮,盛珠不易被察覺地搖了搖頭,藉此使自己回到現實中來。
「盛……珠,」施大爺口齒混沌不清,好在盛珠能聽明白他的意思,「你今晚不走了吧?」
「嗯。」
「你能不能在我這兒多呆一會兒?」
「你有什麼事嗎?」盛珠沒有感到緊張,施大爺的病容讓盛珠感到踏實,盛珠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施大爺吃力地說道,「你知道我患的是什麼病嗎?」
盛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盛珠警覺地感到施大爺患的肯定是癌症之類的絕症,盛珠後來想到她當時的恐慌、痛苦時,依然感到恍恍惚惚,她不知道對施大爺為何會產生那種來白血緣中的關切。當然,這種關切自然是在施大爺患絕症的時候產生的。
施大爺果然患的是癌症。
施大爺說:「我患了癌症。」
施大爺補充道:「是胃癌。」
盛珠看到施大爺枯葉般的嘴唇翁動著,盛殊不知道她是用耳母還是憑感覺知道施大爺患的是胃癌的。
「什麼時候查出來的?」施大爺沒有聽清,盛珠再問道,「什麼時候查出是胃癌的?」
「沒有多久。大概是你走後一個星期左右。」施大爺說,「你能從丰台搬到這兒來住嗎?」
盛珠想了想,說:「我考慮考慮。」
「本來我認為是高文這小子在騙你,」』施大爺說,「看來你確實都知道了。高文沒有騙你,但高文這小子可不是一個厚道人,我跟他處了這麼多年,對他很了解,他不是一個正派人。」
施大爺想說他在分廠工人俱樂部的舞廳看到他摟著女人親嘴的事,施大爺自然會用概括性的說法,「耍流氓」,在舞廳耍流氓比摟著女人親嘴顯然更嚴重,但施大爺的嘴蠕動了幾下什麼也沒說,施大爺不糊塗,施大爺對自己那次悄悄的溜進舞廳的行徑一直諱莫如深。
盛珠說:「大爺,他不是正派人,您還要我和他在一起嗎?」
「你可以再開一張床。」施大爺說,「你可以在我這屋子睡。我在客廳睡。你看這樣行不行?」
盛珠覺得施大爺既可笑又天真,施大爺在說高文壞話的時候甚至都沒降低聲音,雖然房門關著,盛珠認為高文還是能聽到的,至少能聽到部分。盛珠覺得施大爺跟高文的關係世上絕無僅有,看起來格格不入,但又能永遠這樣平安相處。高文的心胸開闊,這大概是他們相安無事的主要原因。
「大爺,我若過來,我還跟高文住一起,行嗎?」盛珠試探性地問。
「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施大爺微微仰起頭,施大爺直視著天花板的神痴獃而又悲涼。盛珠轉過頭,盛珠不敢看施大爺這種垂危時孤苦無助的樣子。「我只要每天看到你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