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回程

少年頭偏向她，黑色碎發柔順搭在額上，睡得安寧又酣暢，少了白日里的桀驁和凜厲。

這是她的少年。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於她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少年是她的救贖，亦是，她想救贖的人。

在二十一歲的那場滂沱雨夜，她最後想到的桀驁的少年。

她想當初應該好好和他道個別，以後，以後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她的靈魂渾渾噩噩飄蕩在世間，直到被他強烈的執念召喚，看他替她報仇，看他決然赴死。

在子彈穿過他身體的寂涼深秋，她想，如果一切能夠重新來過，她要好好報答他，替他避開既定的命運。

——如果可以再貪心一點，她想留在他身邊，做能夠與他比肩的人。

或許是她拍照的聲音吵到他，顧之恆眼睫顫了顫，眼帘緩緩地睜開。

他腦袋親昵的在她脖頸蹭了蹭，啞著聲音撒嬌：「多拍幾張，回頭髮我。」

「好。」陸悠然彎了彎唇角，聲音溫柔道：「睡吧。飛機落地我再叫你。」

顧之恆迷迷瞪瞪「嗯」了一聲，沒一會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這一覺他睡得特別沉，鼻息里始終縈繞著一股香，奶味摻雜著淡淡玫瑰香，讓他從身到心徹底得到放鬆。

他夢到那場致使顧女士離世的車禍，夢到了那群窮凶極惡的歹徒，還夢不著寸縷撲進他懷裡的顧寒笙。

那些深埋於心，他不願也不想提及的過往，此時此刻毫無徵兆闖入他夢中。

「阿恆。」頭頂響起一道甜糯的聲音，緊跟著他的手被攏在手心，「我在，別怕。」

我在，別怕。

女孩的聲音嬌嬌軟軟，卻一點點驅散他內心陰霾，常年被風霜覆蓋的貧瘠土地，在這一刻突然徹底破冰。

顧之恆喘息一聲睜開眼，眼底覆蓋一層潮氣，他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那些痛苦難熬的日子裡，他不止一次偷偷去看她，朝氣蓬勃的小姑娘，做什麼都幹勁十足，連帶著他都被她情緒感染。

望著睡眼朦朧的少年，陸悠然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用著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那我永遠陪著阿恆好不好？」

「求之不得。」

三十分鐘后，飛機在錦城降落。

陸悠然關閉飛行模式，才出了機場，就接到楚景航的電話。

「喂，哥。」

「然然下飛機了嗎？」電話里傳來楚景航疲憊的聲音。

「剛下飛機。」

「我在T2出站口，然然往這邊走，我接你回老宅。」

「我……」陸悠然側頭看了眼顧之恆，眉頭輕蹙，「不能明天再去老宅嗎？」

「爺爺很想你。」言外之意就是不行。

陸悠然有些為難，看了眼身側顧之恆，他抬手摸了摸她腦袋，「跟你哥哥回去吧，我們電話聯繫。」

回錦城之前陸悠然就知道，顧之恆這次回來時間很短，處理完學校一些手續，就會長時間待在帝都。

她很珍惜兩人在一起時光。

可看楚景航強勢的態度，應該是老宅那邊出了什麼狀況，可是仔細回憶了一遍，前世這個時間段，老宅那邊風平浪靜，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陸悠然思慮再三后，還是同意回老宅。

「要不要我迴避一下？」畢竟這世道沒幾個家長，能像他家老頭一樣通情達理，對男女早戀這事，統一的做法就是扼殺在搖籃之中。

他是想得到她的認可，但，更不想給她惹麻煩。

「迴避？」陸悠然模稜兩可，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嘴角勾了勾，「不用迴避。」

既然碰見了，就見見家長。

「你不怕？」顧之恆瞳孔微縮，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堂哥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嗯，他不會過多管我的事情。」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阿恆很優秀。」

「可我沒準備禮物啊。」顧之恆耳根紅的厲害，有些不知所措看著陸悠然，「兩手空空見面很失禮。」

「我去讓人送禮品過來。」顧之恆急躁地抓了抓頭髮，拿出手機作勢就要打電話。

「等你東西送到，我哥早就走了。」陸悠然按住他撥號的手，安撫性拍了拍他手背，「別緊張。」

兩人從T2站口出去，遠遠就看見人群中站著的楚景航，他身高實在太過優越，內斂深沉，氣質卓絕，饒是密集的人群，還是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哥。」

楚景航先是注意到朝自己打招呼的小堂妹，緊跟目光就被她身側長相俊美的少年吸引，十八九歲的年紀，氣質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上挽的袖口，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一張臉禁慾又矜貴，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顧之恆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這會被楚景航盯著，莫名脊背一凜，站得板板正正，局促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然然這位是？」楚景航審視地盯著顧之恆，緊皺的眉頭幾乎能夾死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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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恆。我同桌。」

聞言，楚景航緊皺的眉頭鬆開，只是不等他懸著的心放下，就聽陸悠然不疾不徐道：「如果不出意外情況的話，高考後我們會確立關係。」

楚景航太陽穴突突跳，面色不善看著顧之恆：「你追的然然？」

顧之恆：「是。」

陸悠然：「互相喜歡。」

兩人齊齊出聲。

楚景航眉頭擰得更緊，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最後深呼了口氣，拉過陸悠然的手，一字一頓：「然然先和我回家。」

見楚景航發火，顧之恆連忙攔住他：「哥，你別動粗。」

「我還沒同意你們在一起，你小子叫誰哥呢？」楚景航冷著聲音，沒好氣瞪了顧之恆一眼。

自己家的玉白菜還沒長大，突然告訴他被豬給拱，儘管這隻豬長得像那麼回事，可是心底還是很不舒服。

「哥。」陸悠然拉了拉楚景航袖子，聲音軟軟的撒嬌：「你別凶他啊。」

本來今天的碰面是可以避免，但她不想委屈顧之恆。

他對她的喜歡一直坦坦蕩蕩，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你……」楚景航按了按眉心，胳膊肘往外拐的糊塗蛋，他還沒說什麼，就急不可耐的求情了。

他張嘴還想要說什麼，兜里的手機響了，接起來聽了一會，臉上的神色立馬變了。

「好。我馬上回來。」

楚景航掛斷電話，面色有些難看。

「哥出什麼事了？」

「一時半會說不清，咱們回家再說。」楚景航看了顧之恆一眼，拉著陸悠然往停車場走。

陸悠然回頭，揮了揮手，跟著離開。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

顧景航事無巨細將最近家裡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悠然做夢都沒想到她去帝都的這段時間，楚家發生了這麼多事，先是爺爺突然落水昏迷，進了重症監護室，后是楚父與初戀舊情復燃被楚母抓姦在床。

楚景行在攔著情緒失控的楚母時，不慎從樓梯摔下去摔骨折。

「爺爺的情況醫生說很兇險，已經下達了兩次病危通知。

楚景航說這話時面無表情，聲音卻抖的厲害。

明明前陣子身子硬朗的人，怎麼突然就說不行。

「哥對不起，我不知道……」

「傻。不關你的事。」楚景航打開車窗，冷風灌了進來，他從煙盒摸出根煙，「介意我抽根煙嗎？」

陸悠然搖頭。

楚景航點了根煙，重重吸了一口:「然然這次拿了金牌，爺爺要是沒昏迷，指不定多開心。」

他抽了兩口把煙捻滅。

「然然二月份要去帝都集訓？」

陸悠然咬了咬唇:「目前通知還沒有下來，按照往年是2月3號去報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