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家族
「我看鳳家槍法,也不過如此。」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片刻,羅慕英太直白了,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
被嘲諷的主角鳳昭面色不變,轉過頭望去,見羅慕英如今年紀不大,又是姑娘家,便也沒有太在意此話。
楊雨柔微微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下肚去。
羅慕玉拉了拉羅慕英的袖子,心頭同時疑惑得很,書中描寫鳳昭槍法是出神入化,可方才現場觀看,卻沒有那般神奇,莫不成是作者寫誇張了?
羅慕遙對著羅慕英努努嘴,趕緊賠笑解釋道:「我家二妹性子莽撞,鳳弟切莫往心裡去。」好歹人家是來做客的,禮貌一些總沒得錯。
「無事,是我技不如人,羅家槍法,鳳某甘拜下風。許久不練筋骨,還要多謝羅兄指教。」鳳昭微微一笑,將槍放至武器架子上,回過身來一抱拳。
「確實不怎麼樣啊,」羅慕英不滿地撇撇嘴,側著頭小聲道,「要說他全部展示了實力,我可是不信的。」
對了!
方才比武之時,羅慕玉總覺得奇怪,鳳昭一舉一動間好像少了些什麼,每一格一檔恰到好處,似乎故意把握著分寸,比完了之後,頭上汗珠也不像羅慕遙那般多。
原來如此,羅慕玉恍然,鳳昭是在故意藏拙……在以武起家的羅府面前刻意降低自己的水平,令對手輕視,而在必要時再完全展現,不得不說,鳳昭倒是一身的好謀算。
原來的情節是,在公主桃花宴上,本朝太子一身常服蒞臨,阮明傑為抬舉鳳昭,鼓動他展示槍法,鳳家槍法出神入化,太子便留了心,之後與鳳昭暗中來往。鳳昭也是個低調人物,既沒有聲張這層關係,也沒有利用太子做些什麼,只有明德候一人知曉此事,瞞得可緊,在外一絲風頭也無,若羅慕玉不是讀者,估計還不知有這麼一回事。
此時,羅慕遙與鳳昭的區別立刻就體現出來了。鳳昭生活環境危險詭譎,奇怪的繼母和明德候府心思各異的各房老爺太太,若不小心謹慎怎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而羅慕遙的生活環境較為純凈,本人雖然精通武學兵法,但本性耿直忠誠,不屑於耍那陰私手段。
二人各有各的優點,缺點也明顯。羅慕遙心寬大氣,卻失了些圓滑和對細節的處理,最後落得身中流箭而死,這箭是從自己一方射出還是敵軍出來的,書中也沒給個明確的答案;而鳳昭卻不夠大氣,常年混於前朝和后宅爭鬥中,心胸開闊程度可想而知,楊雨柔的嫡長姐死後,嫁給他做正妻,讓他免於後宅毒手,鳳昭的心境這才慢慢舒朗了。
「鳳弟,且去亭中坐下休息片刻,順便品一品我從順德帶來的銀針茶。」羅慕遙熱情邀請道,當下便有小廝過來,領著鳳昭先行過去。
鳳昭那有眼色的性子,顯然不讓人討厭,其實,方才比武之間,旁人都有感觸,他豈會不知情?只是他這人向來好心慣了,沒有發作出來罷了。
羅慕玉走至羅慕遙身邊,拿了自己的粉色帕子出來,抬起頭道:「大哥,我給你擦擦汗。」實在是身高不夠,羅慕玉如今還是小豆丁一個,羅慕遙估計快有一米八了。
羅慕遙一彎身,將自家三妹抱了起來,羅慕玉伸出白嫩的小手,在他額頭上認認真真地擦著。
羅慕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眼睛里只有羅慕玉一人,連旁邊的梁豎都不禁咂舌,幸虧這是親兄妹啊,若是個表妹那還了得。
「妹妹真好,也不知哪個小子有福氣享了去。」羅慕遙被羅慕玉擦得心都要飛起來,轉眼間又想到,三妹長大是要嫁人的,心中登時醋海翻滾,萬分苦悶得很。
羅慕玉好氣又好笑,自家大哥和二姐一樣,都是專業吃醋的,當下用帕子拍了他頭,嘟嘴不樂意道:「大哥這是取笑我呢!不同你一道玩了!」然後還裝出一副「嬌羞」模樣。
一般來說,大多閨中女子談論起這個話題,都要羞紅臉一把的,若是不羞澀,難免惹人疑惑。
「好好好,是大哥不對,大哥以後再也不說了,」羅慕遙笑得十分歡快,抱著羅慕玉又是轉了一圈,咬牙忿忿道,「以後就將妹妹留在家裡陪大哥,誰也不許搶走!」
旁邊的梁豎默默流下一滴汗,震驚地望著對面二人,心道,看羅慕遙這副架勢,誰娶了羅家三姑娘誰倒霉!若是哪天會娘家訴苦,大舅子不拆了姑爺的房頂!
「今後定要娶個文官的女兒。」梁豎一路上碎碎念,引得梁橫頻頻側目,梁橫略為奇怪道:「二弟,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梁豎眼神飄忽,尷尬地回答道。
梁橫眼珠子一轉,見梁豎眼睛恰好落在前頭的楊雨柔身上,心中明了,用肘子輕輕擊他一下,小聲笑道:「原來二弟看美人看得痴了。」
「去去去!」不說這事還好,一說就臊得慌,梁豎憋得臉通紅,楊雨柔的確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子,少年慕艾不是很正常。
亭中一同品茶,楊雨柔這位閨秀定是不好意思去的,和羅慕英說了幾句話,便要離府回家中去,羅慕英此時也沒了興緻,和羅慕玉一同送她離開。
「沒意思得很,我回院子自己練會去。」羅慕英一臉憋屈地道,方才的槍法完全沒看過癮,一身力氣沒地方使,乾脆回自己院子練練槍算了。
…………
…………
不過幾日,前頭便傳來了老太爺和老太太、二房回府的消息,羅夫人身子好些,但還是不能太過操勞,只是稍作詢問,便交給管事娘子打理。
這一日,羅慕玉早早起來,打扮了許久,去羅府後頭的壽禧堂給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
在羅夫人的要求下,羅慕玉今兒穿著一身粉色撒花齊腰襦裙,頭上戴著才打好新首飾,看著又可愛又喜慶,一進門便吸引了房中所有人的目光。
「祖父,祖母!」羅慕玉嘴上掛著甜甜的笑,往正座上的老奶奶懷中撲了過去,前世她的奶奶也是如此慈祥,和老人相處她很有心得。
果然,這一招很對老太太胃口,老太太笑著將羅慕玉摟住,臉上淺淺的皺紋加深了幾分:「玉丫頭今兒好了!我這就放心了!」
羅老太爺和羅老太太說是回老家探親,其實質是遊山玩水,路途雖然遙遠,卻並不辛苦,加之兩位老人年輕都懂武學,是故身子十分硬朗,連去年生了大病提出分房的羅老太爺,今兒也是紅光滿面,哪看得出曾經差點要去了的模樣。
又將羅慕玉拉出來,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見小丫頭眼神靈活,完全不似以前那副呆樣,老太太居然紅了眼眶,哽咽道:「佛祖保佑!定是我去那法華寺參拜,佛祖顯靈,讓我家玉丫頭好了,畫眉,單獨從我庫房拿一千兩送至法華寺添些香火錢。」
羅老太太邊上的畫眉笑著應下了。
「玉丫頭病好后出落得如此水靈,倒將我們三丫頭給比下去了。」一位年紀不大的媳婦捂著帕子笑道,羅慕玉見她打扮,便知是羅家二房太太。
羅老太太和羅老太爺是早上回來的,收拾了一番,這才傳了二房一家子一齊過來。二房老爺名為羅知時,如今掛了個武官六品的閑職,下有二少爺羅慕勇,庶子三少爺羅慕風,姑娘有三個,嫡女名為羅慕可,姑娘這輩行四,另外還有庶女五姑娘羅慕麗和六姑娘羅慕芬。
壽禧堂氣氛一僵,羅大太太面色難看,拿著帕子輕輕咳了幾聲,微微垂頭。
羅慕玉的病是整個羅府的忌諱,平時誰敢提這茬,也不知羅二太太抽什麼風,大好日子便隨口說出來,還裝出一副無害的模樣。
羅老太太抿著嘴,若有若無地掃了羅二太太一眼,拍拍羅慕玉的脊背,不滿地道:「老二媳婦,玉丫頭一直就好好的。」
被羅老太太隱晦地告誡一番后,羅二太太不高興地扭過頭,羅慕玉本來就是個傻子,羅慕英又是個「不上進」的姑娘,憑什麼老太太就要偏心大房的女兒。轉頭又看了只比羅慕玉小一個月的羅慕可一眼,見女兒乖順溫柔地坐著,心中滿意至極,這才是大姑娘家,羅慕英和羅慕玉哪裡比得。
「來,玉丫頭,這是祖母給你準備的禮物,你可喜歡?」羅老太太在路上便收到羅慕玉痊癒的消息,心中高興萬分,命人尋了一塊上好的玉佩。
羅慕玉看著盒子中精緻的觀音佩,喜滋滋地道:「我要祖母給我戴上!」
「你這丫頭,倒勞動你祖母了。」羅大太太笑著道,心中也十分高興,羅老太太喜歡羅慕玉,那是明擺兒的事情,誰家媳婦不願意婆婆喜歡自己孫子孫女的呢。
羅老太太颳了刮羅慕玉的鼻子,親自將玉佩掛在羅慕玉脖子上,笑罵道:「你這小皮猴!」
「三妹是小皮猴,那我以後就不是了。」羅慕英很滿意自己的外號被人戴走了,當場笑嘻嘻地道。
羅老太太見羅慕英一臉幸災樂禍,指著她,朝著羅老太爺道:「你看看這丫頭,越發沒出息了!都是你慣得!」
羅老太爺面色尷尬,摸了摸鬍子,一副心虛模樣道:「羅家祖上女子皆學武,英丫頭本就是好苗子,學幾招又如何了。」羅家槍法是羅家祖上一位女將集武學之大乘所創,相傳,這位羅家女將天生神力,連孔武有力的男子都打不過,可惜的是,這位羅家姑娘終身不嫁,只將槍法傳授給了子侄,三十來歲便英年早逝了,若是這位女將還活著,羅家如今還要更要強大幾分呢。
羅老太太又將其他禮物分發了下去,二房太太也送了禮物,一家人這簡單的問候便算完了。
又說了些調笑的話,羅大太太笑著順勢提道:「妹妹,玉兒如今正好要讀書,英兒也想通了,過幾日便去上閨學,銀子還是從族裡出,如何?」
聽見羅慕英和羅慕玉要上閨學,羅老太太點點頭,直接拍板道:「好好好,英丫頭如今也大了,是該收收性子了。」羅慕英自小養在她的院子里,寵得都要翻了天,送去上閨學幾日便鬧著要回來,后也隨了她去,如今羅慕玉痊癒,自該兩個人一齊送過去,羅慕英也要給妹妹做個榜樣。
本來這閨學設在將軍府這邊,後來二房分房出去了,羅慕英又不願意上,便挪到隔壁街二房府裡頭,銀子還是照樣用族裡的錢,說白了還是大房的錢。
羅大太太的意思是添兩個學生,還是自己房裡頭掏錢,也沒二房什麼事情,沒想到羅二太太卻有些不滿意,奈何老太太壓著,當下猶猶豫豫道:「哎,這這……」
「弟妹,可有什麼難處不成?」羅大太太問道。
羅二太太扭捏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回答道:「師傅都是教的都是精細活兒,只怕不夠……」
「不夠就再請。」羅老太太果斷地回答道,素日雷利風行慣了,見不得別人搞迂迴路線,心道,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都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又想著,幸虧長媳是齊氏,雖然身子不好,卻也還過得去,若是老二媳婦掌權,這羅氏一族還不被她給鬧得四分五裂。
「添兩個姐姐一齊讀書,這下閨學可不鬧起來。」羅慕可柔柔地說道,嬌小的臉頰上掛著甜甜的笑,與素以彪悍之稱的羅家女兒不同的是,這一位嫡出姑娘居然是個大家閨秀。
羅慕玉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什麼叫「鬧起來」,敢情她和羅慕英兩人是炮仗,去哪兒就炸哪兒么?
事實上,確實如此,閨學第一天,若不是羅慕玉在旁邊勸著,羅慕英就差點將房頂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