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將至
齊朗宇年方十九,文弱書生模樣依舊不改,但與當年單純氣質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多了幾分成穩之色。
他的眉宇間彷彿還留著憂傷的痕迹,可見恭王妃之事,對他刺激不小。
任何一個子女被母親所謂的私心給坑了一輩子,想必心情都不會太美妙。
羅慕玉從馬翻身而下,朝他奔了過去,在他身前三尺之地站定,面露吃驚之色,道:「三表哥,你為何會過來?」
齊朗宇垂下睫毛,從袖中掏出一張薄紙,溫聲道,「我想先與你說一聲,樞密院下了調令,任命我為西山大營令吏長。」
聽見此話,羅慕玉露出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覺得他的聲音似從外太空而來。
令吏長,是西山大營中軍需官最高職位,是大營指揮使的左右手,副指揮使負責訓練軍隊、征戰事宜,而令吏長則管理軍中一切後勤事務,簡直就是打雜機中的戰鬥機。
齊朗宇今年科舉考了個傳臚出來,以他的資質和樣貌,弄個一甲的狀元或是探花,完全沒有太大問題,誰知皇帝還記者恭郡王府一筆爛帳,直接將人給甩到二甲第一名去了。
一個名次的鴻溝,意味著天壤之別。
接連不斷的打擊下來,齊朗宇痛心疾首的同時,痛定思痛,乾脆來個破罐子破摔,在一干同窗眼睛驚得掉下來的情形下,來一個神轉折,毅然從軍,成為一名軍營中為數不多的文官。
令吏長職位低得可以,區區從七品官職,比考出來得了五品官做的狀元,差得不止是一點半點。
在大齊,文官的升遷不僅意味著機遇,還意味著年齡,阮輕楚僅是個例罷了,多少文官外放個十年,才得以升那麼一品,齊朗宇這一把神來之筆,簡直就是將自己玩死的節奏。
「二姐,怕是知道了……」
羅慕玉終於知道為何齊朗宇會先叫來她,敢情是提前打個招呼,若是羅慕英知曉了,還不給氣得抽過去!
齊朗宇苦笑一聲,道:「母親所作所為,我並不知曉,但是,此事與我也有脫不了的干係,兩位表妹不願意原諒我,實屬正常。還有三妹,我要與你道歉,幸虧阮大人及時出手相助,否則,我這輩子都良心不安。」
言畢,齊朗宇雙眼含淚,雙手作揖,深深地伏低身子,給羅慕玉行了一個大禮。
「三表哥。」羅慕玉微微皺眉,要她原諒恭王妃,那恐怕是不可能之事。
恭王妃心腸太狠,打著主意想要逼死她,她又何其無辜?
不過,齊朗宇明顯是被親媽給坑了,他本身沒有什麼錯,錯就錯在,為何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和妹妹。
「我相信此事與你無關。」羅慕玉悵然一嘆,平靜地答道。
「不求你和二表妹原諒我,我只求心安。」齊朗宇哽咽道,母親所作下之事,實在是令他沒臉出來見人。
最終,他左思右想多日,終於下定決:既然欠了羅家姐妹,他定要以己身償還,否則這輩子良心難安,死都死不瞑目。
至於挽回羅慕英的心,他是想都不敢想了。羅慕英巾幗英豪,是頂天立地的女子,他何德何能,豈能配得上她?
不過,事情總是如此狗血,羅慕英和梁橫二人巡邏歸來,恰好碰上了站在門口的齊朗宇。
羅慕玉在風中抽搐,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羅慕英「吁」地一聲,停住坐騎桃花馬,她刀削般的臉頰露出不耐神色,劍般的長眉尾端明顯跳了一下,緩了片刻之後,方才極為吝嗇地張嘴,乾巴巴地喚了一聲:「三表哥。」
齊朗宇苦笑一聲,好歹羅慕英還認他這個表哥,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笑了。
「三表哥為何來此。」羅慕英正了正神色,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生硬地好似在問一個下屬。
「我……」齊朗宇看了梁橫一眼,接而又將視線停留在羅慕英身上,「我調至西山大營,任令吏長,今後還要麻煩二表妹,三表妹照拂。」
「……」
眾人好一陣無語。
羅慕英臉頰一陣抽搐,心道,他這又是何苦來哉!
轉眼又想,對方該不會還未死心,方才跑過來任軍中文職?
「如此。」她冷冷地回了一句,猶豫了片刻,接而利索地甩給梁橫一個眼神,梁橫頓了一下,隨即心領神會。
二人正在僵持之中,梁橫突然開口,爽朗地笑道:「方才英妹妹累了罷,咱們先回去休息,好解解乏。」
梁橫的言語間頗為親昵,齊朗宇抬頭望了他一眼,心中酸水直冒。但是,他又沒有辦法,如今和羅慕英取消了娃娃親的婚約,他這輩子,估計再也沒了機會。
想了片刻,他便暢然了,只要留在羅慕英身邊便好,其他之事,他豈能再苛求。
「嗯,梁大哥,我們走。」羅慕英踹了一腳馬肚子,回頭朝著羅慕玉道,「妹妹回去罷,日頭大,莫要晒傷了。」
羅慕玉尷尬一笑,旋即按了按腦袋上的帷帽,趕緊垂下了腦袋,心道,這情形,亂得和一鍋粥似的。
羅慕英抽了幾下馬兒,等到離了老遠之後,方才放緩了速度,梁橫知曉她有話要說,十分默契地配合她,二人並駕而馳。
「我知道,你心屬之人,並不是我。」羅慕英冷不丁開口道,轉頭斜睨著梁橫,臉色堅定,眼神如電,還帶著一股凜然的氣勢。
梁橫表情瞬間僵住,不敢看羅慕英的眼睛,掩飾性地摸了摸下巴,頗為好笑道:「英妹妹你在說什麼。」
「你和他看我的眼神,明顯不一樣。」羅慕英似笑非笑,「我們一起長大,你如何待我,我自然比任何人還要清楚。」
「我之所以未催促父親提起婚事,便是想給你些時間考慮,若是你後悔,我不會阻攔你。」
梁橫望著羅慕英的臉,頭一次,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
他是梁家長子,身後背負的東西何其之多,從小父親便告訴他,能娶到羅家姑娘當妻子,便是這世上最幸運之事。
可惜,羅家兩位姑娘,他都只當妹妹看。
梁豎倒是對羅慕玉有意,可惜人家阮輕楚早已先下手為強,十二歲便將人給定下來了,得知此事之後,梁豎氣得暴跳如雷,捅斷了好幾把槍。
「英妹妹,多謝你,可惜,已斷無可能性了。」
梁橫自嘲一笑,他喜歡的女子,早已嫁作人婦。
羅慕英回他一個笑容,轉過臉去,悠悠閑閑地駕著馬兒,和他在馬場中溜著圈,心中卻是無比舒坦起來。
既然梁橫對她無意,她心中那最後一絲的歉疚,頃刻間蕩然無存。
如此過早陷入婚姻,實在是太難為她了。即便嫁給梁橫,也不能完全擺脫諸多事宜,比如說孩子。
作為一名母親,不可能完全放手不管。
要她放棄保家衛國的夢想,似乎比剜了她心還要痛苦。
還好,梁橫不喜歡她。
今年的六月,夏季似乎來得更加炎熱。
於是,在此之際,景仁帝格外有興緻,帶著太后和女眷前往洛城皇家山莊避暑。
洛城在大齊的西邊洛水上游,渾然天成的環繞谷地的地勢,給予其獨特的涼爽氣候,大齊的每一代帝王,都會在酷熱難耐的夏天,前往洛城休假一段時間。
景仁帝將諸事交予太子,令太子坐鎮監國,又特地將三皇子、四皇子兩個留在京城噁心太子,自己則帶領著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前去遊山玩水,九皇子因患了皮膚病,便留在宮中養病。
伴駕一事自有禁軍操勞,和西山大營沒啥太大關係,誰知景仁帝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了大齊還有一支特殊的軍隊,特地下了旨意,召西山大營過來隨侍。
無聊的時候看看女士兵演武什麼的,似乎是一個不錯的樂子。
接到皇帝的命令,楊崇歡自是吩咐下去,明日拔營前往洛城。
羅慕玉和羅慕英很高興,能在出嫁前出去玩一遍,自然是難得的經歷,羅大太太雖然不放心,但也礙不住女兒高興,吩咐翡藍翠藍帶了一馬車的東西,方才放兩個女兒離家。
羅大太太還特地吩咐沉魚,路上務必要照顧好羅慕玉,多備些藥材,莫要生病之類的,聽得羅慕英好一陣飛醋。
羅大太太白她一眼,誰讓這個女兒慣來皮糙肉厚的,和個男人似的,一點都不需要擔心!
當然,完全不擔心是假的,羅大太太還特地尋來羅慕玉說話,一臉憤懣地道:「你姐姐是個糊塗的,你莫要與她一道糊塗,路上多勸著她盯著她,莫要在外惹是生非。」
弄得羅慕玉是哭笑不得,羅慕英如今都十七了,轄屬兩支都軍,行事頗有將領風範,哪用得著妹妹看著。
當然,嘴巴上肯定不能這般說,羅慕玉笑著回自家母親:「放心罷母親,我會好生顧著二姐的。」
離營那一日,粗獷的號角聲起,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伍離開西山,揚塵向西而去。
女都軍最末離開,羅慕玉遠遠地跟在最後頭,以惟帽擋烈日,臉上系著帕子,免得風沙進了嘴裡。
拐過一道小彎道之時,一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下,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袍男子,羅慕玉眼睛尖,老遠便瞧見了。
阮輕楚朝她揮了揮手,高仰起頭,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二人視線在空中交匯片刻,羅慕玉心中一動,泛起了絲絲甜蜜。
阮輕楚看著她肩膀露出的小銀甲的鑲邊,心花怒放的同時,遠遠地,給了她一個嘴型:
我會想你。
羅慕玉的臉唰地紅了起來,簡直想尋個地洞鑽進去,幸虧自己以帕子遮臉,否則,她這副神情便要被人給瞧了去!
在阮輕楚戀戀不捨的眼神下,羅慕玉終究是跟著大部隊,騎著馬兒離開了拐彎大道。
如今,阮輕楚的事業蒸蒸日上,身為副相的他,不辭辛勞,又在樞密院兼任了文職,協知樞密院事管理北路軍事。
阮輕楚的所作所為,旁人無法猜到其真實含義。但是,羅慕玉卻心中清楚,阮輕楚這是為了插手羅家軍事務,給羅大將軍在背後保駕護航。
他用盡自己的心思,方方面面為她考慮,羅慕玉哪裡會不心動。
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直到她看不見阮輕楚的身影,方才回過頭來,深吸了兩口氣,按下心中的悸動。
此時,羅慕玉的小小心中,還在期待著與他歸來相見。
她不知曉的是,自二人此次分別,再見之日,卻是遙遙無期。
>明喜和齊格洞房番外&1t;
案台上的大紅蠟燭滴血,齊格覺得自己好似做夢。
看著身邊呼吸清淺,擁有著恬靜笑容的女子,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娶明喜為妻!
「你是不是餓了?先吃些東西?」齊格不知該說什麼,倉皇失措中,竟然莫名其妙開始說胡話。
「我吃過了。」明喜低頭笑了笑,一臉的羞澀。
「好罷。」齊格將衣服隨便扯了兩下,隨手拉過被子,往床裡頭一躺,「那睡覺。」
明喜微微蹙了蹙眉,小聲道:「嬤嬤說,要行房事。」
「……」齊格差點沒噴出血來,整張臉憋得老紅。
他覺得不可思議,心中一道閃電劈過,他真心想扒開這姑娘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玩意兒!
哪有女人說,要行房事啊!
當真令人無比抓狂!
明喜坐在原處,只留給齊格一個堅持的背影。
齊格盯著她好半天,無語了許久,方才緩過神來。
「是你,你說要!」齊格鐵青著臉坐了起來,中二病少年雖然長大,但病入膏肓之人難免會留有後遺症,他看著姑娘美麗的耳垂和漂亮的紅色耳墜子,摸了一把下巴,壞笑起來,「你不怕痛?我聽他們說,女人頭一次,都是痛得很。」
「不會,我不怕。」明喜堅定地道,小臉紅撲撲的。
「好!」齊格咬咬牙,將她瘦削的肩膀給扳過來,盯著她尖瘦的臉,眼神晦暗不明,一字一頓道,「那你好好瞧著。」
他一下便將明喜按倒,大力氣騎上去,三下五除二將她衣服扒個精光,本想嚇唬嚇唬小丫頭,沒想到明喜眼神乾淨清澈,完全不為所動,倒顯得他更緊張!
該死!
齊格呸了一聲,身為爺們,怎麼連女人都對付不了!
他埋下頭,狠狠地在她嘴唇上親了一口,露出邪惡的笑容:「你說不怕,待會不要亂叫。」
「好,我聽你的,不會亂叫。」明喜很認真地道,小臉上滿是快樂的神情。
齊格無語得快要瘋了,全身發燙,臉上還臊得慌,這女人是個精怪吧,他都不好意思,沒想到她卻好意思!
外人都道他是個風流成性的哥兒,實質上他卻是小處男一枚。那些花柳之地的女人,他通通看不大上,頂多親個嘴兒摸摸小手,下邊的事兒完全沒幹過。
齊格雖然是個生手,但平時又不是沒見過,和不三不四之人混多了,懂得東西自然不少。
懂事不代表完全擅長,齊格亂七八糟胡亂了一通,自己累得半死,還將明喜弄得痛不欲生。
明喜是一個信守承諾的姑娘,還真沒吭一聲,難過的時候,便流眼淚咬著嘴唇,看得齊格心都化了,一次完畢之後,碰都不敢再碰她。
齊格頓覺無力,翻身下來,將被子往她身上一罩,自己又跳下床,從櫃中拎出備用的被子。
接著,往榻上一躺,嘆了一口氣,鬱悶得連話都不想多說,直接道:「睡覺睡覺,這次是真睡了!」
明喜捂著被子,看著他躺在榻上的身影,難受地吸了吸鼻子,原本癟著的嘴角,又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雖然過程很痛,但是,她能忍下去。
她將頭埋在被子中,害羞一笑。
和齊格一起,真的是很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