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撩荼蕪
白牡丹是醉春樓里的當紅頭牌,她個子小、骨頭也小,又生得豐-乳-圓-臀,摸上去就彷彿是那無骨綿-蛇,很是得男人們的喜愛。最是個兩面的性子,私下裡尖酸刻薄,對著男人呢,卻嚶嚶嬌嬌,甚麼不堪的姿勢都能夠做得出來,整座樓里的姑娘除了梅喜都不怎麼與她相好。
然而她畢竟過了二十,從十四歲接-客至今,已然六年光景,那暗處里愣是如何保養,也終究不比先前**緊-咬。花姑有心要栽培個後備,見小桃紅在醉春樓呆得久了,每日水房裡的蒸汽熏養著,漸漸水靈起來,便將她撥進白牡丹的房中做了跟班丫頭。
客人們見慣了葷兒肉兒的白牡丹,乍一看靈凈清寡的小桃紅,漸漸心思便搖曳開來。如今見她終於開-苞,那早已經垂涎三尺的爺兒們自是濟濟一堂,便是吃不著,能在喜房外聽聽那「梳-弄」的痛-聲兒亦是極撓人的。
台中央放著一張紅木圓凳,孤獨獨的,只將人隔離。鳳蕭將小桃紅放到地上,嬌娘子彎腰往凳子邊上側身一座,底下便吆喝開來——
「桃紅我的親親,爺可是等你等得心肝兒撩火呀~~」
「乖乖我的小水兒,大爺我今日非剝了你這層小紅衣裳不可!」
……齷齪不堪,卻個個迷心沉醉。
「都、都給老、老子閉嘴!那白牡丹房裡出來的,全、全是爺爺的!」忽然一聲粗噶嗓門,人群里穿出一尾胖壯身子。滿是橫肉的手掌在正中紅布長桌上拍下二根金條——明黃黃,金光琉璃,勢在必得!
眾人被唬得一愣,繼而笑得越發狂-浪。
小桃紅定睛一看,原來是白牡丹的老相好,街角開當鋪的李大窩窩。
李大窩窩生得肥頭大耳,矮胖腦挫,小桃紅甚至看到白牡丹跪在他跟前,給他用嘴兒那個過……那就是個前後通吃的貨色。
一時間只覺得喉嚨泛嘔,恨不得一把掀開蓋頭,潑一桶焦油將下面那群男人統統燒個乾淨。
忍不住隔著紅紗蓋頭凝了鳳蕭一眼,從來倔強的人兒,第一次對逆境生出怯懦。
他卻照著規矩將一桿秤兒塞進她懷裡,側著臉準備離開。他的側臉真是好看吶,眼睛不大,卻狹長,線條精緻的單眼皮兒……天生薄情嚒?
可惡,從前沒讓他幫她,他卻次次的幫;這次需要他了,他卻裝什麼規矩。
小桃紅不死心地伸出指頭,將鳳蕭晃蕩的長袖勾住。
她想,如果他真的絕情到當做沒看見,那麼一會兒被人扛去二樓后她就跳窗,終歸死了也比被一群臟男人糟蹋來得強。
明明動作那麼輕,沒想到鳳蕭的步子卻不著痕迹地頓了一瞬。
小桃紅薄涼的指尖襲來暖意,她知道那是他掌心的溫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一廂情願催生出的幻覺,她覺得他握了她的手。
抬頭看到鳳蕭微微下抿的嘴角,她的心一瞬間安定下來。
但願沒有錯看他。
男人們都想染指初開黃花,卻又想討價還價。見老鴇花姑甩著帕子從樓梯上扭下來,一個便挑釁道:「你看她一對胸兒,恁是嬌-挺,誰知她破是沒破?爺這廂把銀子扔下去,若是個熟的怎麼辦?」
花姑戳著指頭啐罵:「哎喲,看您說的!我們醉春樓里調-教的姑娘,哪個不是細腰翹-臀個個出水芙蓉?怕是爺您出不起價錢……得咧,出不起錢您就自個找別家姑娘去吧,咱小桃紅自有識貨的爺兒疼,大伙兒說是與不是!」
眾人吆喝稱是,李大窩窩又從胸口-拔-出來一根金條:「可不就是,誰有錢誰沾!」
那爺們不服:「嘿~,說得輕巧。年初梅喜破-瓜兒,爺可是花了不少價錢,大夥猜怎麼的?松的!那騷-貨早就和底下的鏢哥通了奸兒~,老闆娘用紅花蒙人可不是第一回了,咱不信她!」
「乖乖,缺德呀這是~」「太不厚道了!」眾人只怕不夠亂,又紛紛改口怒叱。
「那,眾位想怎麼著吧?」花姑臉上掛不住了,狠狠瞪了眼角落看戲的梅喜。這騷-妮子與小桃紅一塊兒進來,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平日看多了香房中的吟吟-媾-歡,心裡頭髮了春兒,不到十四肚子里就懷了孽種。花姑氣得給她灌下去一碗落子湯,叫她扮作處兒去接-客;她卻不爭氣,開始的時候還做著生怯模樣,被人撩撥了不稍半刻便露出-騷-情本相,直教花姑反賠了客人五十兩銀子。
梅喜咬著嘴唇,見小桃紅被眾星捧月,眼中妒火燒得越發熱烈:「小妖精,不就是多了一層么?瞧她風光的!看最後被誰買去糟蹋……」帕子一擲,扭著屁股氣哼哼上了樓。
「脫了,當場脫了!爺們派個人上台看看,若是貨真價實,再起價不遲!」那男人越發得寸進尺,一時間敲桌子跳椅子的鬧得更加混亂。
小桃紅枯坐在圓凳上,明明那紅凳子結實不已,她卻只覺得整個身子在搖晃。眼睛透過半透明的紅紗蓋頭,直勾勾看向拐角處的鳳蕭,鳳蕭亦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她不敢賭,只心裡默默數著數,如果數到五百下他還不動,她就死心。
「四百八十九,四百九十,四百九十一……」
李大窩窩又添了一張票子……
小桃紅的帕子揪得更緊了。
「天煞的,爺不管了!」忽然一道矯健黑衣在人群中一躍而起,小桃紅眉眼恍惚,下一秒便見鳳蕭拾起地上一條長凳,往人群中間橫了過去。
也不知虛脫的身子怎得忽然來了力氣,小桃紅將蓋頭一掀,刷地站了起來:「鳳蕭哥,救我——!」
去他的開價,十條黃金她也不稀罕!
就等著她求情,她卻偏偏挨到了這會兒才開口……天知道等這一句話,等得鳳蕭的心都快要被撓碎!
鳳蕭面色少見的冷峻,長臂撐著紅木欄杆縱身一躍,箭步衝上了紅台。
「誰人今日敢動她,看老子不卸下他兩條大腿胳膊!」澀啞的嗓音,字字凜冽,說完了便不管不顧地將小桃紅撈了起來。
他身量修偉,小桃紅不過只及他胸口,整個兒便被他離地扛至肩膀之上。
滿頭的金釵玉環紛紛搖落,小桃紅心中痛一瞬喜一瞬,眼淚奔出來:「謝謝你,鳳蕭哥!」
「倔丫頭,示一句軟又如何?」鳳蕭俊毅五官依舊冷漠,抿著嘴角,不著痕迹捺下一縷笑弧。
方才梅喜說的,他都聽到了。他哪裡是不喜歡她?可惜她清白人家的女兒,他卻是護院的鏢哥,忍在心中不開口,只怕被她嫌棄,怕將平素的默契也化成泡影……沒想到她心中竟也存了他。
「該死的,一個小茶壺也敢搶爺爺的女人!」
「揍死那小子!」台底下鬧得不可開交,人們紛紛衝上檯子往二人身上撲去。
鳳蕭踢開凳子,將前排一群漢子撩倒,扛起小桃紅便往外頭的馬車上奔去。
正十九歲的風華年紀,那墨發是清逸的,那眉眼也是清逸的,就連他矯健的步子也好似帶著清風不羈。
小桃紅將臉兒緊緊熨貼著鳳蕭硬朗的脊樑,雖雙腿被他箍得生疼,心中卻都是暖意涌涌。她想,果然沒有看錯人,不枉替他白洗了幾年衣裳。
十里香酒樓前,林嬤嬤挽著張二嬸子才要準備掀帘子上馬,卻忽然一股疾風從耳畔掠過,趕緊抱住差點掉落的暖手兒。看到一名年輕公子攬著紅衣嬌娘高坐駿馬疾馳而過,她才要捂住虛脫的胸口,後頭又紛涌而來一群追趕的男人女人:「抓住她,別讓那小子拐跑嘍!」
二樓一排溜的姑娘們花衣綠裙,卻在長廊上高喊:「在一起!在一起!」
底下街道兩旁的胭脂水粉攤兒,被追趕的人們踩踏得一團糊塗。不大的青石長街鬧成一片,滿眼的胭脂飄香,看哪裡都是氤氳紅粉,哪裡像似尋常人間?
忍不住嘆道:「世風不古,世風不古唉!趕緊辦完了事兒離開,真真要煞人命也!」
張二嬸子離家多年,卻只覺得這紅廊粉巷好生親切,捂著帕子笑著安慰:「哎喲,瞧您嚇的~!罷罷,若那姑娘八字相合,今日怎麼著也得把她給定嘍。」
「是極是極,左右就是娶來給二少爺耗煞氣的,誰知道她能活上幾年?八字合了定下就是,趕明年可是寡婦年,老太太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