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懲罰
宮牆之外,秋雨牽了玄風等著。
瞧著南汐臉色不好,剛想開口說的話就止在了嘴邊。
南汐翻身上馬,扯過秋雨遞上的帕子隨意的擦了擦脖頸上的汗,淡然道:「沒事,不過是輸了一盤棋。」
是啊,不就是一盤棋嗎?
一盤皇帝與太后的棋。
明輝初年,晉王護太后攜幼帝登基,垂簾聽政,百官不服。
護國公謝庭力排眾議,率軍平定大小動亂,后又功成身退,駐守邊關,功在社稷。
如世人所見,她的父親,雖然有功,也是實打實的太后一黨。
只有南汐知道,那個時候,先皇驟逝,父親也可以像其他侯爺那般,擁兵自守城池,明哲自保。
可,一是為了天下早日安定,二是為了將南汐從宮中接出,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持劍入宮護政,戴了頂黨派的帽子。
如今,皇帝親政,父親身死,這頭一件事便是要問謝家軍的忠心在哪?
言語試探之下,鋒芒畢露。
皇帝故意選了李星昀不在的日子見她,為的就是想知道她的態度。
晉王李定遠是李星昀的父親,他的立場清晰可見,皇帝已不再是幼時那個只知道和他們一同逃課的李知煜了。
帝王,天下之主,怎麼能放心晉王同謝家軍聯手。
這個道理,她懂。
既應了這婚事,那代價,恐怕是她一生再無法領兵了。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舍她一人而已,又有何妨。
不過風雨飄搖,這些人,又怎麼能放過謝家軍這隻好用的利劍。
秋雨順著南汐的目光,看了眼那硃紅色的宮牆,沒有說話。
南汐收回目光,沖著她道:「你怎麼來了,日頭這麼毒。不是說了,入宮不知道時辰,等在外頭何氏酒樓就好。」
秋雨將帕子收回,抬首:「影子差人來報,住在竹影齋的那人出府了。」
以為這人是聽了自己昨夜的話,所以才離開的,低低應了句:「知道了。」
秋雨搖頭:「他是聽見鳥叫,翻牆出的府,影子去跟,卻在城南郊跟丟了。」
「哦?」
以他的身手,跟丟倒是也有可能,南汐想了想,這人當日被追殺與她相遇,如今太後宮中去不得,也許可以換個方式查查,便道:「隨我去看看。」
城南,郊外,半山腰處的一座農家小院中。
幾個黑衣人將白衣男子圍在正中,劍刃架住他的脖頸。
一黑衣人轉身,看向院中竹椅上坐著的人,躬身道:「掌正大人,殺嗎?」
那被稱為掌正的人,年約六十有餘,遍布皺紋的臉上塗滿了滲人的白膏,口上抹著女人的紅脂。
正小指翹起在擺弄自己的匕首,抬眼看了看,遂擺了擺手,黑衣人瞭然散去。
他站起,靠近了跪著的那人,彎下腰去湊近了他的耳邊,聲音尖銳刺耳,笑得陰森詭異:「李寧祁,你可知道,任務失敗的代價?」
說罷,眼中閃過陰鷙,匕首就插進了李寧祁剛稍微好轉的箭傷之上,隨即就是一扭。
頸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一瞬間從額頭滾落,但他不發一言,甚至連身形都沒有動彈一分。
那白面老人,仔細的端詳著李寧祁毫無波瀾的眼睛,笑容愈發殘忍,用手擒住了李寧祁的下巴:「你要知道自己是誰的狗。」
李寧祁垂下眸子,端正的叩了一首:「義父多年培養,寧祁誓不敢忘。」
拔出匕首,伸出手指就去攪他的傷口,似乎面前這人越是克制,白面老人越是興奮:「你如今翅膀硬了,倒想做上頭的主了?」
李寧祁咬牙,雙唇抖的厲害:「不,不敢,實在是因為沒有得手...我潛伏在謝將軍身邊,也是想將功贖罪。」
他說的有些磕巴,巨大的疼痛使他雙唇顫抖。但李寧祁明白,他必須忍,因為害怕會讓對方更加肆虐。
「主子思慮深遠,只不過,留謝將軍一命,今後要是能收為己用,豈不是更有益處。」
白面老人將那手指上的血,抹在李寧祁的臉上:「你有把握?」
李寧祁頷首:「如若不成,我定親自取她性命。」
院外傳來馬蹄聲。
「你讓人跟了,我來幫幫你吧。」
說罷,匕首就一下子刺進李寧祁的胸口處。
血噴涌而出,他倒在血泊之中,合上眼之際,看到的是南汐的臉,似乎,又是有些惱了,李寧祁勾唇,昏了過去。
這刀離心脈極近,掌正是真的想殺他,但是他還是有用處的,想必上頭那位並不想現在就舍掉他這枚棋子,這是一次懲罰也是一個警告。
「娘~」
南汐怔愣的看著地上這人,受傷這麼重,也沒有喊疼,第一句居然是抓著她的手喊娘。
心下一動,好不容易掰開了他的手指,和秋雨一起將他扶進了屋內的草榻躺下。
「阿雨,讓安叔套了馬,請大夫來一趟。」
待得秋雨離開,南汐起身,伸手在桌面上一捻,指尖之上,一點灰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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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卻打掃的甚是乾淨。
安叔速度很快,大夫還是熟悉的那位,他仔細的檢查了李寧祁的傷口,滿臉的憐憫之色,扭頭,意味深長的偷看了一眼南汐。
南汐挑眉,這意味深長的眼神,可真是明擺著的意思,這大夫是把自己當做什麼十惡不赦專門喜歡折磨人的變態了。
心下一陣無語,她輕哼了一聲,出了屋子。
安叔瞧她出來,迎上了便垂頭頓足,十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少將軍,這人,留不得啊。」
南汐聞著空氣之中的血腥味,皺了眉頭:「安叔,你託人查查,這院子的主人是誰?」
「少將軍啊,這院子有什麼緊要的,我說的是,這人雖然...」
後面的話,南汐沒去聽。
她只覺得這人甚是蹊蹺,但她感覺不到急迫的威脅。南汐對自己的決定向來自信篤定。
拂了拂衣袖,只想快點回到自己的青忻閣去喝盞酒才好。
金漿玉液一入喉,她慵懶愜意的躺在府中的楊樹枝上,看著小廝們將那又受了傷的人抬進府。
一道影子落在近處的屋頂之上。
「查過了,在靠近竹影齋的院牆對面,隔著街對岸的,是一戶普通的以做藥草生意過活的人家,身世清白,今日,您入宮之後,那商人收了銀子,便在這家二樓窗戶上畫了這個南字。」
南汐將空了的酒杯遞給影子,風動,吹著她有些微醺發紅的臉。
影子們跟丟的地方,離城南郊的院子並不遠,即便阿雨不來通知她,恐怕剩餘的影子也能順利找到他的行蹤。
他既然能走得脫,並且也知道將軍府中有影子監視他,本可以有更好的接頭方式可以不叫人察覺。這人卻故意假裝鳥鳴聲,誘他們前去跟蹤。
能三番兩次的用自己的命做餌,這人,放在暗處更為危險,既然如此,南汐覺得,自己還不如將他擺在明處,看看這隻狐狸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