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老鼠
南汐回來的時候時辰已晚,屋內一片漆黑。
李寧祁聽見外頭的響動,剛想起身點蠟燭,這人卻開口道:「不用。」
聽她的聲音,李寧祁喉頭一緊:「可是哭了?」
南汐沒有說話,只不過腳步輕移的聲音慢慢靠近。
李寧祁起身,拉過這人的胳膊,摁到了自己的懷裡,月光瑩瑩落下,將她眼尾照得發亮。
南汐順著攬住了他的腰身:「無妨,只不過看見皇后傷心欲絕總是有些傷感。」
她將宋謙所說的事結合著楊太醫之死告訴了皇后。
那人面色慘白似紙,悲痛的樣子隱忍克制,咬紅了的唇卻像泣血。
「藥單嗎?」
她喃喃自語的模樣嚇壞了南汐。
皇后直愣愣的看著南汐,問她:「你也和皇上一般嗎?是為了圖我盛家之勢才將這件事告知我?」
南汐道:「盛淮中大人對我有恩,您對我有義,於私,我應該說,於公,當今聖上多疑,謝家軍獨領二十萬兵馬鎮守北境,他心中早已忌憚,我入京以來,處處受制,但換來的卻是猜忌懷疑,我相信,盛家也有此難題,若是能通力合作,未嘗不是保全雙方之途。」
這些道理,盛錦明白,只不過今夜,她忽而想到了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一時不知該恨誰了。
故而搖了搖頭,便想送客。
南汐昂首立在她的面前:「雖有眾多理由,今夜,我為的你盛錦,是盛家金尊玉貴,不櫛進士的嫡小姐。」
盛錦與她交好,看中的是南汐身為女子卻有這一份瀟洒與自由,雖為女子,卻能做到這麼多男子都無法企及的事。
但她忘了,自己曾經也是這樣一個女子。
盛淮中大人是個最高風亮節的君子,並未因她是女子而在教育上有絲毫的輕視和怠慢。
將盛錦教養的落落大方,才華出眾,惹得無數京都才子傾慕。
...
什麼時候,變成這般了?
盛錦整個人頹然地癱軟了下來,被南汐扶著,這才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那個藥單之中有白朮,是最為健脾溫中的藥物。
而她自懷胎以來,便總是被太后留在慈寧宮用點心說話。
南汐眉頭一皺,她突然想起,之前平陽與自己閑聊的時候,還說起過太后那段時間十分心疼與寶貴皇后的這一個頭胎,故而時常關心,也是因此,即便太后與皇上不對付,皇后依舊未對太後有任何的懈怠。
她念昔日自己保胎之時,太后的諄諄教導與聲聲關懷。
而那些時候,太后猶愛茯苓糕。
皇后看她眼中的震驚,自嘲一笑:「茯苓為利水滲濕的藥物,單用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二者長期用下去,我身子本就脾胃失和,只會更加不適以致滑胎。」
在這件事情上,楊太醫是陛下的人,而茯苓糕,是太后所用,二人恐怕有所勾連。
南汐沒想到這件事還扯上了太后,一時啞然。
皇后的雙眸已經被淚水浸得通紅。
「我只恨自己傻,感恩了太后這麼多年...又...又愛了那個人這麼久。」
「情之一字,本就毫無道理,你肚中如今還有一子,為了他著想,也切不可太過傷心。」
皇后的手掌摸著腹中的胎兒,只覺得更加冷得徹骨。
「南汐,我真的可以生下這個孩子嗎?這個宮裡,大家都披了一張人皮,叫我看不清也琢磨不透,他們碾死我的孩兒就像是殺死一隻螞蟻,我真的害怕...」
南汐安慰了皇后許久,又分析了當前盛府的局勢,皇上應該是不會輕易出手了,要防的是太后的手段。
故而皇后寫了家信,由父親親自擇府醫照料她的胎,以保無虞。
在孩子落地之前,所有的痛苦與仇恨都只能深埋心中。
盛錦拉著的手,艱難地端出了平日那母儀天下的雍容華貴的笑容來:「我該恨的...只有那冷宮裡的鐘嬪...起碼,現在是!」
若她不是盛家嫡女,不是在這宮裡經歷了這麼多的勾心鬥角,這樣的真相,她根本扛不住。
南汐走出坤寧宮的時候,不自覺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剛剛在皇後面前,她沒有落下一滴眼淚,此刻,看著這四四方方的天,卻突然...
想哭了。
腳步走得飛快,想見他,很想很想。
聞他身上的味道,聽他溫柔地喚一句夫人。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現在空空蕩蕩的心填滿。
將人的下巴勾起,李寧祁低首湊上前去吻她的眼尾。
舌尖一舔,南汐渾身戰慄。
「夫君...」
李寧祁一愣,揚唇:他說過的,若是南汐喚自己夫君,自己斷是忍不住的。
像是那天她挑逗自己一般,吻從眉尾一路而下,直到壓上那艷麗的唇瓣。
兩人的氣息交纏在一處,濃烈的像是北境最烈的酒。
南汐覺得,就是這樣昏昏沉沉的感覺,才讓自己一次次的想要再嘗一嘗吧。
呼吸漸漸紊亂,李寧祁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
原以為這人如此便會罷手,卻不想...
他深吻后還嫌不夠,只看著她小鹿一般撲閃的眸子,伸出雙指抬起她的下巴,俯身靠近,吻又落在了她白皙敏感的頸側。
南汐驚得汗毛立起,卻舒然閉了眼,攬住腰身的雙手順勢而上張開抱住這人的后脊。
「夫人...我為你打水泡個澡吧。」
南汐:「啊?」
屋內光線昏暗,要不她那馬上紅得滴血似的雙頰就會暴露無遺。
李寧祁感受著這人呼吸的不勻,低啞的一笑,湊近了她的耳畔,鼻息纏繞,帶著男人身上獨有的凜冽竹香...
「夫人,今晚的宮裡實在熱鬧啊,屋外的老鼠可一直看著呢,屋內的香被換了可助興的香料,想必你我今日輕易躲藏不過。」
皇上不愧是由太后一手調教的君王。
這下作的手段一脈相承。
太后前腳塞了面首,後頭,這香爐又被皇上的人動了手腳。
李寧祁有些慶幸,自己在血滴子時早已經對各種迷香毒香都有了解,故而才能聞得出這榻邊所燃的香比外頭的多了料。
南汐一愣,止住剛要繼續攀延而上的手,咬了咬牙又縮了回來。
他的失控和主動,是因為要做一場戲,還是因那助情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