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真理
晚上下了課,景亦染背著書包獨自朝校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匆匆地腳步聲,緊接著,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
「嗨。」
景亦染轉頭,文琦的臉映入眼帘。
「我辦理了走讀,明天也回家,咱倆一塊兒走吧。」
景亦染頓了下,隨即點頭。
文琦走在景亦染身側,安靜了幾秒,忽然開口:「你最近不開心?」
景亦染搖搖頭。
文琦抓了抓頭髮,「感覺你不像校慶綵排的那段時間一樣了……是因為姜祖熙么?」
景亦染笑了下,「我們兩個沒什麼。」
「啊,其實你再怎麼說,大家也都不會信的……沒關係,我們都懂!」文琦沖景亦染眨了眨眼睛。
景亦染站定,身子正對著文琦,抬指輕輕挽起被風吹亂的鬢髮。
文琦也停下腳步,「怎麼……?」
「謝謝你關心我。」
文琦愣了下,「……哎,都是小事,同學嘛。」
景亦染卻搖搖頭。隨後,她望了眼路邊,「你怎麼走?」
「我騎自行車。」文琦指了指停在路邊的一輛白色自行車,「我家離學校不遠。」
「路上小心。」
「好,明天見。」文琦朝景亦染揮了揮手,隨後走向自行車。
景亦染轉身走向路邊的黑色寶馬,坐上副駕駛的位置。
她剛上車的時候,沈知瑾正擰眉盯著手機,周圍氣壓很低。後來注意到景亦染坐上了車,沈知瑾才稍稍鬆了下眉頭,抬眼掃了下她,隨手打開了車載音樂。
也不知道是誰唱的一首苦情歌,緩緩地從音響中流淌而出。
景亦染看了眼音響,又看了眼他,「怎麼了?」
沈知瑾沒出聲,半晌后,他啟動轎車,「剛在公司,跟你哥吵了一架,然後又在電話里跟你妍妍姐吵了一架。」
景亦染略帶憐憫地看著他。
沈知瑾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由得輕笑了聲,「不用可憐我。男人嘛,生活里的難處無非就是工作和感情。」
景亦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跟我哥哥因為什麼吵架?」
「一些項目合作上的事情……」沈知瑾一邊注意著路況,一邊漫不經意回答她,「不用管了。」
「你跟我講一講,或許我還能幫你們調和矛盾。」
沈知瑾又是一聲輕笑,「你?一個高中生?別開玩笑了……呵,跟薇薇安聊過天之後,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景亦染擰了擰眉,「我沒開玩笑。哥哥除了不讓我離開他身邊之外,其他都很聽我的話。否則我怎麼可能回到學校?」
沈知瑾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他安靜了幾秒鐘,似乎在思索,隨後淡道:「那你就替我跟他說一句,別太固執,河裡那麼多魚,這一條釣不上來,會有下一條的。」
景亦染微微挑眉。
等到她回家后,她把沈知瑾的話重複給了景亦川聽。
景亦川當時坐在客廳里,聽到玄關傳來響聲,還未開口詢問,就看到妹妹快步走來,對他說了句莫名其名的話。
景亦川怔了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他揉了揉眉心,語氣無可奈何,「你怎麼又插手這些事……」
景亦染沉默了下,隨即慢慢放下書包,坐在了哥哥旁邊,輕聲開口,「不想看到你為了一些……利益,而陷入一種漩渦里。」
景亦川盯著她的臉,瞳仁似乎抖動了一瞬,如鷹的目光直逼著景亦染的心臟。
景亦染被看得心跳停了一刻,隨即又恢復正常。她面色平靜,直迎景亦川的目光,「我知道一些事情,關於你的。」
「……什麼事情?」
「一些……嗯,比如說,章家,章初哲。」
景亦川不再說話。
景亦染蹙眉,眸色有些深邃。
雖然沈知瑾那時告訴她,耳聽不一定為實,但是景亦染也知道,胖三和高求之間的談話沒必要弄虛作假。那些內幕,即使聽后再怎麼震驚和難以置信,她也必須接受。同時,她也不希望哥哥再有那些所作所為。
想到這裡,景亦染垂睫,低聲道:「章家一直做的是外貿生意,而哥哥的公司大多做的是國內的生意。章家想進攻國內市場,哥哥怕他們搶佔你們的市場份額,所以在他們成立項目組的時候,你安排間諜拖住他們的進程,引起內訌,最後讓他們跟合作商不歡而散,甚至叫人在網上炒作抹黑他們的品牌,後來又……」
「夠了。」
「後來又升級到人身攻擊,對章初哲以及他的家人進行隱私曝光……」
「我說夠了!」
景亦染驀然止聲。
景亦川微垂著頭,目光不知道落在哪裡,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憋了很大一股氣。
垂在一旁的手早已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
景亦染的目光掠過他的手,隨後抿唇,輕聲道:「……我知道有些事跟你無關,也知道有些事像弦上之箭迫不得已,但是不對的事情就是不對。」
「我為的是公司的利益。」景亦川忽然抬頭,語氣強硬。隨後,他站起身,面色陰沉,朝卧室走去,「你還小,不懂這些很正常,快去休息吧……」
「你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景亦川倏地停下,像是愣住了一般,站在那裡。
景亦染的眸光凝在他的背影上,淺淺的眸色似乎蒙上了一層霧,輕蹙的眉訴說著心中的難過和不解。
「自從你回來那天開始,你的眼神就沒有以前的那種光澤了。」
回來的那天。
這幾個字進入景亦川的耳中,在他的心尖上飄了幾圈,擾得他的心臟顫了幾下。
「……」景亦川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快去睡吧。」
景亦染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硬生生地止住了。她低頭,慢吞吞拿起沙發上的書包,「晚安。」
「晚安。」景亦川垂睫。
景亦染單肩背著包,一直走到走廊的中端,書房的門前,回頭,看到哥哥還安靜站在那裡。
「薇薇安。」男人突然低沉開口,「有時,我們把世界看錯,反說它欺騙了我們。」
景亦染愣了下。
這句話是泰戈爾的名言。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小時候,哥哥說過的泰戈爾的另一句名言——「只有流過血的手指,才能彈出世間的絕唱」。
「……」
靜默了片刻,景亦染面無表情地嘆了聲,「我知道了。」
「但是,」她又淡道,「你也應該聽過另一句話,『真理是嚴酷的,我喜愛這個嚴酷,它永不欺騙』。」
景亦川沉默。
「什麼是你的真理呢?」
問完這句話,景亦染轉身回到房間。
景亦川的目光則移向走廊的方向,深色的眉緊緊鎖起。
如果擔心世界會騙你,那麼就去相信真理。
「……」
他收回目光,面色有些陰鬱,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什麼是他的真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