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右北平風雲
漁陽北部烏桓首領當圖,願意歸附趙雲,閻柔與之商談接下來的部署后,馬不停蹄地趕往右北平北部,另外一支烏桓人領地。
右北平郡北部這支烏桓人,原本的首領叫烏延,有部眾數萬人,自稱汗魯王;與上谷難樓、遼東蘇仆延合稱烏桓三王。
三年前,烏桓三王在丘力居的帶領下跟隨張舉造反;當時,汗魯王烏延與蹋頓繞道殺向中山,與白袍軍在關南亭相遇,趙雲部將蘇稟戰死,而烏延也被暴怒的趙雲,一槍砸爆了腦袋。
烏延死後,右北平烏桓人中,能臣抵之坐上了首領之位,統御右北平烏桓,自稱單于。
兩日後,翻山越嶺的閻柔,抵達能臣抵之的勢力範圍,直接被右北平烏桓人給抓了。
閻柔也不反抗,任由烏桓人將他捆起來,反正他已自報姓名,應該很快就會帶他去見能臣抵之。
能臣抵之的駐地在一處盆地內,大致在後世承德市境內,這裡水草豐美,是右北平烏桓人休養生息的寶地。
如雨後春筍般的穹廬里,閻柔見到了斜躺在胡床上假寐的能臣抵之。
寬大明亮的穹廬內,能臣抵之好似睡著了一般,閻柔被押解入內,他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幽州牧麾下司馬閻柔,見過能臣首領!」
閻柔微微躬身,因為被綁縛著雙手,無法行胡人的禮儀。
能臣抵之這才緩緩抬起眼皮,露出一雙詭譎的梟目,臉上揚起冷笑:
「你不就是難樓那個懦夫的奴隸嗎?」
奴隸兩個字雖然很刺耳,但閻柔反而笑了:「在下曾經確實為奴,但已是陳年舊事,宛若冒頓奴東胡!」
「混賬!」
一聽「冒頓奴東胡」,能臣抵之勃然大怒;今日的烏桓、鮮卑二族,皆是出自東胡;剛才他笑閻柔曾經是奴隸,而閻柔卻說,我的過去不是和你們的祖先一樣嗎?
潛在意思是,你能臣抵之有什麼資格嘲笑我曾經為奴的過往?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
能臣抵之梟目露出寒光,烏桓,鮮卑二族被匈奴奴役過百年,一直是烏桓、鮮卑人不願提起的恥辱,他真想殺了閻柔。
閻柔直視能臣抵之,淡然一笑:「這對首領來說,是舉手之間的事,我信!」
「哈哈哈」
能臣抵之大笑,此刻殺死閻柔,對來說他確實是舉手之間的事情,揶揄道:「那你不怕死?」
「怕!」
閻柔嘴裡說怕,但表露的卻是一副夷然不懼的樣子。
「你沒有讓我看到對死亡的恐懼!」
能臣抵之語氣冷冽,既然怕死,不就應該像狗一樣搖尾乞憐嗎?
「莫非恐懼就能不死?」閻柔反問道。
能臣抵之語氣戲謔:「你求我,我就饒你一命!」
「那首領還是殺了我吧!」閻柔脖子一揚。
「你不是怕死嗎?為何又求死?」
能臣抵之梟目中,閃過一絲讚賞;閻柔的名字,他早就聽過,在上谷烏桓人中,有著極高的聲望。
在閻柔踏入他領地時,他當即命人將閻柔綁了,就是想給閻柔一個下馬威;但似乎……並未起到作用。
閻柔傲然道:「我雖貪生,然漢家風骨,不可折也!」
「哈哈哈!」
能臣抵之仰首大笑,極為不屑:「漢家風骨?我見過太多向我跪地求饒的漢人,何來風骨?」
閻柔昂首挺胸,慷慨激昂道:「正是因為有太多人彎下了脊樑,而我更要站直!」
「那我就斬斷你的脊樑!」
能臣抵之噌地一聲拔出彎刀,大步走向被綁縛著的閻柔。
其實,此刻的能臣抵之,大概猜到閻柔為何而來;因為在閻柔來之前,他就收到了徐無侯青的書信。
侯青在信中說,趙雲即將伸手幽州鹽鐵,欲圖把控幽州鹽鐵。
這一點,不僅是佔據幽州鹽鐵之利的豪族不會答應,就連他能臣抵之也不會答應。
因為這與他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他的部族盤踞在右平北郡北部,正好把控了盧龍塞外通向遼東與東部鮮卑的道路。
在這樣的黃金道路上,利益是源源不斷的,東部鮮卑聯盟彌加、闕機、素利三部,對幽州的鹽鐵依賴特別嚴重,而他能臣抵之就在其中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
如果趙雲收回鹽鐵,那麼鹽鐵就被趙雲控制了,到時候給不給他都是一個問題?與其這樣,他更希望與侯青一直合作下去。
他猜測,閻柔的到來,無外乎是勸他像難樓那樣投靠趙雲。
見能臣抵之持刀走來,閻柔毫無畏懼,一副引頸待戮的樣子。
能臣抵之揚起錚亮的彎刀,在即將斬向閻柔頸脖處時,頓住了!
對視死如歸的閻柔,驚異道:「你真不怕死?」
「怕!」
閻柔還是之前的回答,又道:「但我不能折了漢人的骨氣,我相信我死後,會喚醒更多的漢人挺直脊樑,為我報仇!」
「你在威脅我?」
能臣抵之的刀鋒幾乎貼上閻柔的脖子,語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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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威脅,而是必然,我想能臣首領應該對我主有些了解,當年我主屠代北數百里,正是復仇的怒火!」
閻柔語氣鏗鏘,目光直視能臣抵之。
握著彎刀的能臣抵之,面色變幻,最後下意識的垂下了眼帘,不敢與閻柔對視。
一瞬間,在氣勢上,高下立判。
其實,在能臣抵之心裡,既想保住鹽鐵這條財路,又對幽州牧趙雲懷有忌憚,畢竟趙雲當年在代北將扶羅韓領地屠戮一空的事迹,早已經在北疆傳開,故而在他內心中是不願、也不敢與趙云為敵的。
一聽閻柔來了上谷,他首先將閻柔抓起來,然後又恐嚇閻柔,就是在試探,或者說在猶豫不決,到底是應該倒向趙雲,還是幫助侯青對抗趙雲。
能臣抵之撤下閻柔脖子上的彎刀,重新坐回胡床,並讓人給閻柔鬆了綁,直接了當道:
「趙州牧派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閻柔活動了一下被綁得酸麻的手,昂然道:「我主感念烏桓一族曾有衛邊之功,願與烏桓一族共衛北疆。」
「若我不願呢?」
能臣抵之脫口而出,所謂的共衛北疆,其實烏桓人都知道,不過就是讓他們抵擋邊患,成為漢境的一道屏障。
閻柔語氣激昂肅殺:「我主曾言,如若不然,內外諸夷,凡敢稱兵者,必亡其國,滅其種,絕其苗裔!」
聞言,能臣抵之好似感受到了無邊的殺氣,但為了不弱氣勢,冷哼了一聲。
不過,能臣抵之也就僅是能冷哼一聲,他一點都不懷疑趙雲的話;數年前,扶羅韓就是前車之鑒,而今年,實力比他強大的難樓都歸附趙雲,他能觸怒趙雲嗎?
沉默數息后,能臣抵之道:「我可以服從幽州牧調遣,但我能得到什麼?」
閻柔笑了,凝聲道:「首領想要什麼?」
「我要像上谷那邊,同軻比能互市那樣,與我互市,特別是鹽鐵!」
這就是能臣抵之一直猶豫不決的原因,如果趙雲願意與他互市,那麼在侯青與趙雲之間,他自然會選擇實力更強大的趙雲。
………………
盧龍塞內,徐無城。
一心想著自立一方的公孫范,第二次來到徐無城,上一次他在無終召集田楷、單經后,馬上就跑到了徐無,希望得到徐無豪族侯氏的支持。
但是,侯青的回答與田楷、單經一樣完全是模稜兩可的。
當時,對於田楷、單經二人,公孫范可沒有絲毫客氣,直接將二人給撤了,奪取二人麾下兵馬。
但對於徐無侯青,公孫范倒是不能這麼直接,畢竟人家侯青也不是軟柿子,可以任他拿捏。
回去仔細想了想,公孫范覺得侯青上次之所以回答的模稜兩可,無外乎是利益的問題。
於是乎,為了得到侯青的支持,公孫范這次來到徐無,直接拋出遼西海陽縣一半的鹽利。
在幽州,有兩個地方是產鹽重地,一個是王氏把控的漁陽泉州,另外一個就是公孫氏把控的遼西海陽縣,這兩個地方不僅臨海,更是天然的煮鹽場地。
侯青一聽公孫范願意將海陽一半的鹽利給他,頓時心動不已。
對侯青來說,趙雲想對鹽鐵動手,是他們三郡豪族共同的敵人,上次公孫范找他想要自立,侯青隨便應付公孫范,就是因為公孫范吃肉,他連湯都沒有。
這回,公孫范倒是轉過了腦子,直接將海陽一半鹽利讓給他。
對此,侯青非常滿意,當即表示,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願奉公孫范為右北平之主。
得到侯青支持,右北平一郡,再沒有勢力可以撼動公孫范。
公孫范又急忙趕回令支,盡起家族私兵,得眾八千餘人,加上公孫瓚留給他的六千精銳,手中兵力近一萬五千人。
手握上萬大軍,公孫范顯得意氣風發。
這時,徐無侯青也領著三千私兵響應,並告知公孫范他已說服塞外能臣抵之,數日後,能臣抵之將親率五千烏桓鐵騎相助。
而公孫范正愁自己沒有什麼騎兵可用,一聽塞外能臣抵之願意助他,大喜過望;立即打出自領遼西太守,兼領右北平太守的旗號。
一時間,右北平大地兵馬涌動,一副大戰將起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