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逼問佞臣(一)
翌日。
谷銘囑咐了今日要出門採買的小廝,要他尋機去王驥的府上打探消息。
到午飯的時辰,小廝終於回來了。
「啟稟稷王殿下,將軍,岳姑娘,小的……小的已經打探清楚了。」許是一路跑著回來,小廝上氣不接下氣。
「別急,慢慢說。」谷銘道。
小廝喘了幾口氣,平穩了一下心緒,方道:
「王大人說,老爺和夫人現在是被關在了宮裡,尚未移交刑部。再多的事,他也打聽不到什麼了。王大人還說,老爺和夫人被扣住這件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是何罪名?」
「王大人也不知。」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小廝退下了。
「既然還未移交刑部,那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岳疏桐道。
「姑娘的意思是……」谷銘的眼中隱隱有期待。
「還未移交刑部,就表示,司徒熠或許正在著人搜集谷大人所謂的罪證。司徒熠可以找『有罪』的證據,我們亦可以找『無罪』的證據。」
「我父母絕沒有做過對不起大周的事。」
「這一點我們心知肚明。但如今,是如何讓段暄也相信這一點。很顯然,他對谷大人是心存疑慮的。如今他根基未穩,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人,他一定是寧肯錯殺,也不放過。谷大人和夫人為何會遭此劫難,無外乎就是因為護住鄧大人這件事。我們要做的,就是設法告訴段暄,司徒熠之所以要真么做,是為了公報私仇,是因為,谷大人打亂了他要刺殺朝中命官的計劃。如此一來,哪怕段暄不會處置司徒熠,也一定會放過谷大人。」
「那我這就入宮面見聖上。」谷銘起身就要走。
「將軍且慢。」段泓拉住谷銘,「將軍,我們眼下還未找齊人證物證。」
「是我太著急了……」谷銘泄了氣,又坐了下來,「那我們去哪裡找人證物證呢?」
「人證好辦。」岳疏桐胸有成竹道。
祁安城南的藺家,曾經也是聲名顯赫。從藺家先祖考取功名至今,已有四代。四代藺家的家主無不兢兢業業,藺家也成了祁安城一帶的望族。
至藺海潮這一代,藺家更是與司徒氏交好。如此一來,藺氏一族更為顯赫。
藺海潮年事已高。先帝駕崩后,他便自請辭官,在祁安城的祖宅中養老,自此之後深居簡出,再不見外人。除了極為親近的親眷,竟再無人見過他。連同藺海潮家中的人,也鮮少露面。藺家變得頗為神秘。
藺家的朱漆大門前,已是門可羅雀。這日,竟有一位男子登門。
男子年歲不大,手中提著一隻小巧精緻的食盒,似是要看望藺海潮。
叩響門環,很快大門緩緩打開,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吱呀」聲,一位面色蒼白,骨瘦如柴的小廝顫巍巍地探出頭來。
看到男子的那一刻,小廝大驚失色,卻還是戰戰兢兢地請男子進去了。
男子大步流星,往後宅走去。
比起藺家大門還勉強能看出這個家當年是何等風光,大門內的一切無比的凄清。連院中的草木,都好似比外面的花草枯敗。
偶爾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僕役,緩緩走過,對男子的到來視而不見。似是已經對這世間的一切再無興緻。
男子徑直走入后宅的一間屋子。
這屋子很是寬敞,但不知為何,屋中十分陰暗,還隱隱聞道一陣霉味。
「誰?是誰?」屋中傳來一個很是衰老,還帶著驚恐的聲音。
男子聞聲,並不答話,只是冷冷一笑。他繞過華麗但已經落滿了灰塵的桌椅和各色擺件,走到最裡面的一張床邊。
床上堆滿了骯髒不堪的被褥,在這堆被褥中,有一個枯柴一般的人在緩慢蠕動著。
「你,你是司徒熠的人……怎麼,終於來取我的性命了嗎……」那人氣若遊絲。
男子掩住口鼻,想要阻擋床上之人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惡臭。
「好啊,好啊……解脫了……解脫了……咳咳咳……」床上的人又哭又笑。
「藺老,我是特地來看望你的,你不記得我了?」男子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忍住陣陣反胃,靠近藺海潮。
藺海潮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茫然地望著男子。良久,道:
「你戴著面具,我認不出來。」
男子笑了起來,抬手摘下了面具。
看清男子的真面目后,藺海潮先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繼而轉變為驚恐,他全身顫抖著,手忙腳亂,以至於從床上跌了下來。
「齊王……齊王殿下……」
段昶蹲下身,直視著藺海潮的雙眼。
「正是本王。本王還以為,藺老已經老邁昏聵,記不得了呢。」段昶拔出匕首,將利刃死死貼在藺海潮的臉上。
「臣……臣……」因為太過恐懼,藺海潮一時說不出話。
「藺老不必害怕,本王是來找你敘舊的。你看,還給你帶了點心。」段昶收起了匕首,打開食盒,將一盤糕點端到了藺海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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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許久沒有吃到像樣的飯菜,藺海潮見到盤中那些精緻而又香氣撲鼻的點心,眼中的貪婪再也掩藏不住。
他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拿,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手突然停住了。
「怎麼,藺老是擔心這裡面有毒?」段昶看出了藺海潮的心思。
藺海潮看看段昶,又看看點心,有些驚慌失措。
段昶拿起一塊點心,一口咬下,很快便吃完了。
「祁安城中尚膳坊的金絲豆蓉糕,倒是許久沒吃到了。」段昶笑道。
看著段昶吃下點心,藺海潮方大著膽子接過了盤子。
起先,他尚能剋制,但很快便抑制不住慾望,狼吞虎咽起來。
沒多久,一盤點心便被他盡數吃光。
「藺老,可吃飽了?」
「吃飽了,吃飽了,謝齊王殿下,謝齊王殿下不計前嫌……」
聽藺海潮如此說,段昶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段昶狀若瘋魔,可笑聲中是掩藏不住的凄涼。
藺海潮半是不解半是驚恐地望著段昶。
「罷了,罷了。」段昶終於止住了笑,「藺老,我今日來看你,就是想要問問你當年的事。」
藺海潮臉色一變,眼神閃躲。
「什麼……什麼當年的事……」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段昶一把揪起藺海潮的衣領。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因為恐懼,藺海潮雙眼睜得很大。
「你瞧瞧你如今的樣子,這條命……哼,什麼饒不饒的。乖乖把當初的事告訴我。」
「是,是……」
段昶放開了藺海潮,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當年……當年,太師突然在家中設宴,邀我和時任尚書令慕容清,還有當時的禮部侍郎,現在的禮部尚書言仕協前去赴宴。我本以為是尋常家宴,誰料,席間太師突然說,說……」藺海潮停了下來,飛快地瞥了段昶一眼,似是有所顧慮。
「說什麼?」段昶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說,說……說先帝最近纏綿病榻,多日來都不見好轉,只怕時日無多。然先帝並未立太子,若是先帝驟然長逝,皇位空懸,只怕會出亂子。為保萬無一失,需得我們助他一臂之力,好穩住江山社稷。
「我沒想到太師竟然敢出此言。當時,我們誰也沒敢搭話。可太師見我們這般,索性將話挑明了。他說皇長子宸王殿下賢明仁德,宜繼承大統,若推舉宸王殿下為帝,則上應天道,下順民心。」
藺海潮再次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著段昶。
段昶早已怒不可遏,他攥緊的雙手不停地顫抖。
「這個司徒熠,竟然已經替父皇選好了儲君,我竟不知,這江山原來姓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