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現實之困(三)
身後突然傳來了什麼人的竊竊私語,岳疏桐猛地停住了腳步。
她並未回頭,只是道:
「始皇帝的祖先曾為周天子養馬,大司馬衛青曾是平陽公主的馬奴,是哪位大人這麼不曉詩書,還對本侯封侯一事這般驚駭。還是回去關起門來多多精進學問吧,免得落人笑柄。更何況,陛下曾金口玉言,要與本侯共治天下,本侯從龍有功,只要陛下在,本侯便永遠都是鎮國侯,若是有誰不滿,請找陛下去說吧,讓陛下收回旨意,本侯再做回那個婢女。」
再也無人說話。
岳疏桐不再理會,大步邁出了曾府。
「姑娘,那些人真是過分,太氣人了。」回府的路上,心無氣鼓鼓地說。
「不必同他們置氣,不值當。」岳疏桐饒有興緻地看著街上的景象,「心無,你還沒有在祈安城好好逛逛吧,左右今日無事,我帶你去到處轉轉?」
「好啊。」心無眼中的不悅一掃而空。
岳疏桐囑咐車夫將車趕回侯府,她則帶著心無下了車。
天雖然已經黑了,但時候還不算晚,祈安城的大街上仍舊是車水馬龍,摩肩接踵。
「姑娘,我還是頭一次好好看看祈安城呢。」心無新奇不已。
岳疏桐看著心無興奮的樣子,恍惚間,她又想起了翠影帶她第一次逛祈安城的那個晚上。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姑娘,你在想什麼?」心無的聲音將岳疏桐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沒,沒想什麼。」岳疏桐輕輕搖了搖頭。
兩個人並肩走在祈安城的大街上。
「姑娘,你看,這是什麼,這麼大,比馬還大。」
「這是駱駝。西域商人騎著它走在沙漠里。」
「沙漠?什麼是沙漠?」
「沙漠就是,全都是沙子的地方。」
「全都是沙子?我沒見過,姑娘見過嗎?」
「我?我也沒見過。」
「那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在書里看到的。」
「姑娘真有學問。我也要多讀書才行,我這幾天都沒怎麼讀書——姑娘,那個女孩子長得同我們不一樣,她的眼窩這麼深,鼻子這麼高。」
「應該是西域的女孩子。」
「她長得真好看——她還抱著一隻長毛的小獸。」
「那是貓。從前波斯進貢過一隻,比她的更大,更漂亮。」
一路上,心無嘰嘰喳喳個不停,像是一隻小麻雀,這也好奇,那也要問問。
岳疏桐一直笑著回應著她。
「姑娘,我有點餓了。」心無停下了腳步,輕輕揉著肚子。
「走,我帶你去吃湯餅。」
「湯餅?」心無的眼睛頓時亮了,「好啊。」
岳疏桐帶著心無來到了一家湯餅鋪子。岳疏桐很熟絡地要了兩碗湯餅,還有幾樣小菜。
「姑娘來過這裡嗎?」心無問道。
「來過。」岳疏桐輕聲道。
「湯餅來嘍!姑娘,你的湯餅。小菜待會兒就來。」小二殷勤地端著托盤,將兩大碗熱氣騰騰地湯餅放在二人面前,「二位慢用。」
心無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岳疏桐也低頭吃了起來。
湯餅是剛剛出鍋的。熱氣氤氳之中,岳疏桐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夜,也是這家鋪子,翠影帶著她在這裡飽餐一頓。
那是岳疏桐吃過的最好吃的湯餅。哪怕是如今這一碗,也不能同那一碗媲美。
不多時,小菜也端了上來。
心無胃口極好,吃完了一大份,又要了一小碗。
岳疏桐不斷給她夾著菜。
「吃的真飽,身上都暖和了。」桌上的食物被一掃而空后,心無戀戀不捨地放下了筷子,「真好吃,姑娘,我們以後還來吃。」
「好。」岳疏桐答應著,喚來了小二,付了錢。
走出鋪子時,街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
「如今天冷,若是在夏天,這祈安城可是不一般的熱鬧,夏天的時候還有酥山賣呢。到那時,我們再來逛。」
「好。」心無連連點頭。
兩個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
快到安源坊時,岳疏桐聽到一旁的小巷中有人在說話。聲音雖不大,但是周圍一片寂靜,故而這聲音也顯得分外清晰。
「今日的酒席,實在是不痛快。」
「是啊,以後這樣的事,我可不來了。」
聲音很熟悉。岳疏桐停下了腳步。
「那個孟懷秋,我從未見過如此草包。本就是借著祖上的軍功,得了如今的體面和尊榮,本就沒有什麼才幹,還敢這麼放肆。得虧岳侯不計較,不然,定有他後悔的。」
「姑娘,那人在說你。」心無小聲道。
岳疏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心無輕手輕腳地走向聲音的方向。
「岳侯是何等人物,怎會同這種人計較。至於孟懷秋和沐合豐這樣的人,你且看,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你瞧,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自己不想做好人,還不準別人做,生怕別人做了,就顯得他自己成了惡人。本就不是什麼仁厚之人,還不原以真面目示人,虛偽至極,令人作嘔。」
岳疏桐探出頭去,這才看清了說話的兩人。
竟然是鄧鋃和王驥。
「鄧大人,王大人,你們怎麼在此處?」岳疏桐喊道。
「岳侯?」鄧鋃和王驥立刻迎了上來。
「天這麼冷,二位不回家,在這裡做什麼?」
鄧鋃和王驥對視了一眼,似是有些無奈。
「我與王公,在曾家的酒席上吸了不少濁氣,正想著走一走,把那濁氣散一散。」鄧鋃道。
「怎麼?二位今晚喝得不盡興?」岳疏桐有些擔心,鄧鋃和王驥會因為與她交好,而招致一些人的不滿。
畢竟,她分地之後,已經讓不少人看不慣了。
鄧鋃和王驥連連搖頭。
「岳侯走得早,還不知道席上是怎麼一幅景象。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王驥擺了擺手。
「以後,對曾家,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曾家能招來這樣一群人,想必自身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人家。」鄧鋃冷笑道。
自與鄧鋃相識起,岳疏桐還未聽聞鄧鋃會這般議論旁人。
「鄧大人既這麼說,想來今晚有些事,確實惹人不快。」岳疏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