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監禁文學的詩人群像?(5)
在「文革」開始的前一二年中,陳明遠在先生們的指導下寫了三部以海外華工奮鬥史為主題的長篇敘事詩:《馬來亞華工子弟》、《在古巴的中國人》、《東方的使者》。***
第一部長詩的故事節是由田漢先生提供的,並對此詩的主題歌反覆潤色推敲:
我從小的搖籃就在,
馬來亞叢林深處。
我頭上慈母的淚珠,
是南國灼熱的星雨。
——《馬來亞華工子弟歌》
在1964年,作者的幾位教師都認為作者學習已有十幾年,應該滿師了。不妨陸續表一些詩篇。葉以群準備安排《收穫》雜誌刊登作者的詩選,並著手寫一篇報道文學,介紹郭沫若等諸位教師培養詩歌新人的經過。就在一個詩歌新星即將正式推出的時候,「四清」整風中,田漢遭到殘酷的批判。於是這次詩歌新星又一次射失敗。
在1964年華東現代題材話劇觀摩演出期間,田漢受到柯慶施、張春橋等的打擊。未等到會演結束,田漢即憤然離開上海。田漢家中往日高朋滿座,賓客如雲,這時,忽然變得門可羅雀,蕭條冷落。可是,從事科研工作的陳明遠,星期天照樣騎車去看望田漢。田漢將「會演」后所寫七絕「無題」拿給他看:
裂斷腰身剩薄皮,
新枝依舊翠雲垂,
司徒廟裡精忠柏,
暴雨狂風總不移。
陳明遠也寫詩唱和:
誰擎晴翠入雲中?最喜華山大小松。
苗在青時已直立,人臨絕處始相逢。
紮根亂石鋒於劍,磐石粗根勁勝銅。
濁霧撲身寒刺骨,軒昂我自嘯長空。
不久「文革」爆了。本來,陳明遠可以躲過這場浩劫,或者說註定會被運動所埋沒。但是,這顆經過諸多導師培育了十幾年的「新星」,卻以意料不到的方式,被射到了中國大地的上空,這就是被廣大群眾在「文革」中被誤傳的《未表的**詩詞》事件。被郭沫若等人培養的「新詩詩人」卻在舊體詩歌運動上,產生了巨大的啟蒙、普及和推動作用。
1966年10月,陳明遠初次見到了紅衛兵油印的《未表的**詩詞》小冊子后,立即給周總理寫信,說明真相。同樣的信,一式兩份,也呈進了中央文革。在l2月中旬**誕辰即將來臨之時,他現《未表的**詩詞》更廣泛的在四處翻印,並且愈印愈精緻。他怕把誤會鬧大,便公開貼出聲明,澄清此事。他認為由於詩的風格、筆調相似造成誤會的事,在歷史上並不鮮見,只要加以解釋,很容易澄清。但是,陳明遠顯然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一紙聲明立即給他帶來了災難。他馬上被造反派關押審訊。
陳明遠被關押在地下監禁室中,飽受皮帶、拳頭之苦,又被揪斗、遊街。由於爭辯已沒有作用,作者最後決定絕食。當時,他還抱著一絲希望,也許周總理會派人來救他出去。
絕食幾天後,陳明遠即進入昏迷狀態。頭腦暈眩,眼前浮現出種種幻象。就在這一年夏天接踵而逝的,他的「私塾」先生一個個出現在他的面前:被迫跳樓自殺的以群師,投太平湖而逝的老舍師,被關進死牢的田漢師。在黑暗之中,他聽到無邊的海濤在耳邊洶湧呼喚,看到郭老和田漢老來到他身邊,同他攜手走向海灘,大海出驚天動地的咆哮。此時,他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僅存一絲生息,這時候,忽然從他的心底迸出了詩句,這是面臨死亡深淵的歌唱:
大海啊——我的靈魂!
我離開你已經多麼久遠……
那溶洞單調的滴漏,
深谷里凝滯的迷霧,
積壓在岩頭皺紋之間的
焦慮重重的汗珠,
還有慈母眼眶深處
因日夜盼望而洞穿的
幾乎要枯乾的清泉,
都離開你這樣久遠啊!
但無論彩雲的羽翼
受狂風衝擊而斷裂,
沙灘上苦澀的浪花
被烈日曝晒得萎謝,
峰頂禁錮的每一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