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年
新年對於北方人來說,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節日。雖然現今已經不比早些年的熱鬧,卻也處處彰顯著節日的喜慶氛圍。
繁華的步行街,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似乎零下二十幾度的氣溫和天上飄散的零星雪花並未讓民眾心中的這種節日心情消減半分。
張鐵與母親走在街上,此刻的他雙手提滿了各種袋子,這是要拿去舅舅家的新年禮品。
張鐵有兩個舅舅,自小便對他非常疼愛。在母親的家族中,他算是比較討人喜歡的晚輩。雖然眼瞅著也是奔三的人了,卻還是長輩們眼中的孩子,頭些年常聽長輩誇張的稱讚張鐵小時候如何如何的聰慧,長大后必定如何如何的不凡云云。
對於小時的聰慧他現在並無概念,至於長大后的不凡,好吧,本來已經頹了,現在倒是的確不凡。他抬起胳膊用手背揉了揉自己已經恢復正常顏色的左眼,手中還拎著個裝著水果的禮盒。
距新年還有三天,照舊的在年前陪同母親去看望他大舅,也就是他母親的哥哥。
大舅家住離步行街不遠的小區,這些新年的禮品也都是在步行街順道買的,每年如此,雖然價值不高,卻也足表心意。
敲了敲舅舅家的房門,這種小區有些年頭,沒有封閉的樓宇門也沒有24小時執勤的保安,但鄰里關係卻處的格外融洽。
屋門打開,開門的是許久未見的舅媽。
「你說,來就來唄,拿這麼多東西幹啥。」
猜的幾乎一字不差,張鐵與母親相視一笑,剛剛他倆還在路上打賭來著。
進屋,脫鞋,放下禮品。屋裡已經擠滿了人,不足百平的房子,硬是隔出了兩室一廳,三十幾平的客廳中,現在站的坐的能有十來個人。
張鐵倒是都熟悉,母家親族往年也是經常走動。
眾人相互寒暄一番,張鐵只是在沙發找了個角落坐好,嘴角露著微笑,其實他還是蠻享受這種亦真亦假的親情的。
張鐵父母在他十歲的時候便離異了,他開始隨同父親生活。後來上學便是獨自一人。畢業后回到老家,父親去了外地做生意,他便隨著母親生活,即便是在創業最初的那幾年,也都是在母親的鼓勵下才有勇氣一直堅持下去。
直到事業有些小小的成績,他和夥伴們走出了小城,之後又去了京城,至今已經兩年沒有回來過年。
張鐵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臉上的微笑有些麻木。
這時,房門再次敲響,進來的是他舅舅家的表姐和姐夫。
母家的親族待他還算很好的,所以雖然許久未見,也並未顯生疏。
「呦,小鐵來了啊。」大表姐一貫的豪爽性格。
「姐,越來越漂亮了。」張鐵送上馬屁,使得表姐笑得一陣花枝亂顫。
這個表姐在政府機關工作,年紀已近四十,長得有些小漂亮,看上去至多三十齣頭樣子。
「爸,我們領導給拿的幾瓶茅台,知道你喜歡喝這個,我可都給你拿過來了。」表姐夫殷勤的跟張鐵的舅舅打著招呼,適時的表現一下帶過來的禮品以及優越感。
正在廚房忙碌的舅舅也沒出來招呼,只隨口的說了一句:「嗯,好,給我留著吧,難得今年小鐵回來,今天喝他帶的酒,你的好酒給我留著就是。」
「這傢伙,老頭還捨不得喝。」表姐開了句玩笑。
其實張鐵跟老媽帶過來的酒就是在街上順道買的,一百多塊錢兩瓶,肯定比不過什麼「領導送的茅台」。
但張鐵一點也不介意,舅舅自小便待他是極好的,新年嘛,禮品只是略表心意,那份挂念才是無價的。
他如此想著,可有些人卻不會。
「小鐵拿的什麼酒呀,我看看。」舅媽跑到堆放禮品的地方,翻出來剛剛張鐵母子倆帶過來的禮品。
「呦,包裝挺好的,我在街上看到,賣的還不便宜呢。」
舅媽就是這樣的人,許是從小都說張鐵聰慧,長大必定不凡,家中的小一輩都是有些不服氣在心裡的,這有攀比子女的機會,舅媽當然不會放過。
張鐵只是笑了笑,張母卻是面露些許尷尬。
「沒姐夫茅台值錢,主要是過來看看舅舅舅媽,我和老媽順路買的。」張鐵這幾年在外邊成長了不少,要是放在原先,心頭定然也是要不快的。
不一會,飯菜上桌,眾人落座。小小的飯廳滿滿當當,再小一輩的都沒資格上桌,自顧自的在客廳的茶几上分了菜盤吃喝。這種熱鬧的過節氣氛或許只有北方才有。當然不是說北方更重視親情,或許只因北方人喜歡那種熱鬧的氛圍。
「小鐵啊,現在做什麼事業呢?」還是舅媽說話。「聽說你不是去了京城發展么?這是衣錦還鄉了?」
其實張鐵回來半年,因為一再受挫,親朋一直沒有走動,但是家中親屬又豈能不知。
「啊,回來幾個月了,京城的不做了,想回來看看能做點什麼。」張鐵低頭喝了口啤酒,臉上嘴角還是笑的。
「怎麼的了?我也聽你媽說了,不是在那邊做的好好的么?」舅媽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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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吃飯,孩子自己自然有打算。」舅舅開口,他一向極為看重這個外甥。
眾人吃喝片刻,不知怎得,又將話題聊到了張鐵身上。
這次開口的是張鐵的小姨,「你那個朋友處得怎麼樣了?今次怎麼沒帶過來?」
張鐵有些想要捂頭的衝動,這些事情相信家中的親屬都已知曉。什麼在京城的工作不幹了,什麼見張鐵一無所有的回來,女朋友跟別人結婚了的。至少張鐵他老媽是這樣認為,而這種事,張母是不會守口如瓶的。
「分了。」張鐵還是簡單的答道。
「怎麼就分了呢?那小丫頭不是挺好的么?長的還俊。」小姨故作驚訝。
「我早就說,那樣的女的你養不住。」這次說話的是小姨家的表妹。
不待張鐵說話,舅媽接著說:「沒事,咱們小鐵又不缺女人緣,舅媽給你劃了劃了,介紹個更好的。」
「不過你說你現在快三十的人了吧,現在小姑娘都挑,眼光高。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呢?」舅媽的話題又回到了追問張鐵的工作上,似乎今天不能達到目的誓不罷休。
「額,我現在啥也沒做,在家待著呢。」張鐵這次的回答有些尷尬。說實話,他早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若非他潛能覺醒開發出了異能,真是不想參加這樣的家庭宴會。現在心裡想的確是,隨你們怎麼說吧,爾等凡人,怎知我的不凡之處。
「在家呆著可不行,老大不小了,你舅從小就看好你……」
「吃飯吃飯,怎麼就你話多。」舅舅再次打斷舅媽的話。
舅媽瞥了張鐵舅舅一眼,「這不是你最心疼的寶貝外甥嘛,家裡人都為他著急啊。」
「要不,你去你表哥開的廠子上班,你不是學銷售的么。」舅媽繼續道。
張鐵願意相信舅媽的一番好意,且出自真心,別無目的。只是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這回是表姐夫接話:「也行,去你哥廠子也好,都是自己家人,干著也都放心。」
張鐵的表哥在聊城本地開了個做鋁合金門窗的工廠,廠子規模不大,工人能有一二十人,至於說銷售,話說,張鐵還真的不覺得自己能過去做什麼銷售,這樣的廠子也無需雇傭什麼銷售,大小訂單多靠關係,平日表哥自己一個人就都搞定了。
「不了,年後有些打算。」張鐵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你能有什麼打算,不是回來呆半年了嘛。你說像你姐似的當個公務員多好,活少事不多,雖然賺不了幾個錢……」
不待舅媽說完,舅舅便又說話:「孩子事自己心裡有數,就你們事多。」
「我也沒說啥啊。」舅媽一臉的委屈,「他想當公務員也不見得能考上,這不是說讓他去你兒子那嘛。」
「行,小鐵,你要是沒事做,過了年,過哥廠子來,就當幫幫哥。」張鐵的表哥說話了。
這個表哥比張鐵大不了幾歲,從小玩到大的。在所有長輩都誇讚張鐵聰慧的時候,他的表哥確是略顯憨厚,但是要真的憨厚又怎能二十幾歲就開了自己的廠子。大小也是個老闆,察言觀色的場面表現絕對不缺。只是現三十幾歲仍舊顯得木訥了些,在張鐵的心裡,表哥算個「好人」。
「不了,我年後已經有安排了。」張鐵看來想要結束話題,還是要說清楚才行。
「啥安排啊,頭兩個月你媽見你整天憋家裡,都愁壞了。」張鐵的小姨這時候勸說,「老大不小了,踏踏實實上個班吧,別老讓你媽操心。」
唉~
「我真有安排了,過了年答應一位長輩幫著做事。」張鐵想說答應徐老的事情。
桌上幾個舅媽姨媽卻以為他在找借口,抹不開面子。「答應誰了,做啥啊?」
「省里來的徐教授,邀請我給他當助手,幫著做一些古城舊址發掘的工作。」張鐵實事求是回答。
聽的在座的幾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還是機關工作的表姐消息靈通,適時的問道:「你說北坡發現的那個遺迹啊?」
古城舊址發現不過是年前一兩個月的事,徐老這次跑來也是為了幫助政府做最終的鑒定並立項發掘。
舅媽見張鐵不像敷衍,便也不再提工作的事,表情有些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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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熬的一次家庭晚宴。
張鐵與張母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從舅舅家出來,母子倆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張鐵知道,在小的時候,家中人誇讚張鐵聰慧,張母有多高興。也知道在他回來頹廢的那幾個月里,張母有多擔心。
「媽,相信我,一切都會好的,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不知張鐵是在對自己發誓還是在寬慰張母。
半晌,無聲。
張鐵轉頭看向張母。
發現張母微笑的臉上有些淚痕,在天空飄散的零星雪花映襯下,閃爍著聖潔的光。
「你好就行,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