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口恢復廿年計劃

【《人類共和國人口恢復二十年計劃》（草案）】

【總則：該計劃旨在加快地球人口恢復，在不違反憲法和法律、不損害人類整體利益、保護全體公民利益的前提下，採取科學可行、切實有效的措施，增加全球人口。】

【本計劃由最高科學院起草，國家常務委員會審核，共包含三十七條。】

【第一條：建立健全國家撫育體系。為未滿18周歲公民，提供完善的生活保障、託管服務、育兒指導、免費教育、免費醫療等服務，國家兜底保障公民生育成本。】

【第二條：實行生育獎勵與處罰政策。符合生育條件的公民，必須履行繁育後代的義務，拒絕履行義務者，將視情節處罰，包括通報批評、罰款、削減社會福利等民事處罰，情節特別嚴重，影響惡劣的，由國家檢察院追究刑事責任。】

【生育超過2個孩子（含2個）的家庭，按照「多生多獎」原則給予獎勵，包括但不限於：多胎津貼、優生優育獎勵、優秀父母證書、英雄父母勳章、公務員優先錄用權、特殊國家福利……】

【第三條：實施輔助生育政策。為解決不孕不育問題，減輕女性生育成本，提高生育率，國家為公民免費提供輔助生育服務，包括生育功能修復、試管嬰兒、人造子宮代孕……】

【第四條：實施「團圓」計劃（試行）。凡存在單人成戶或直系親屬過世的情況，公民可向政府提出申請，「復活」親人，包括且不限於配偶、父母、兒女、兄弟姐妹……】

【第五條：實施「靈魂轉生」計劃（試行）。凡共和國公民，均有權利以個人名義向政府申請人格記憶備份，以及選擇在自然死亡后啟用本人備份，以克隆體或虛擬電子生命的形式延續該備份，進行「轉生」……】

【第六條：實施「人體提升」計劃（試行）。凡共和國公民，均擁有利用合法合規技術改造提升自身機能的權力，包括且不限於注射基因優化藥劑、植入智能晶元、移植人造器官、特殊機體改造……所有改造均需向有關部門申請審批，嚴禁一切私人改造和非法改造行為。除實際殘疾或特殊情況外，任何改造不得以損害健康正常機體為代價，不得損害公民健康或危害生命安全。】

【第七條……】

官方上的公告就像是一枚重磅炸彈，在民間掀起了輿論風暴。

除了知情人，哪怕是最開明的科學家，也不禁為其中的膽大妄為甚至離經叛道而震驚。

「喂喂，復活死者這是什麼？我們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笨蛋！你該好好把相關報道看完，就不會有那麼沙幣的問題。沒看官方的訪談節目嗎？官方說，所謂復活只是利用死者的DNA和記憶傳輸技術製造一個死者的高仿克隆人。」

「啊？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你想多了，要講科學，狹義上的死者復活是不可能的。人死了身體回歸大自然，理論上除非找到之前組成這個人的所有粒子，並將其原樣復原，不然無論哪種復活，從哲學上來講，都可算作是另一個人……」

「樓上的你說的好深奧……不過我居然好像看懂了是怎麼回事？」

「樓下的你記憶傳輸手術是白做了嗎？統領在你腦子裡安裝的那幾百本知識書你都忘了？」

「你們別吵了。就沒有人關心靈魂轉生計劃嗎？我一想到自己可以靠這種方式實現永生，就非常彆扭。我的輩份還能算是我自己嗎？」

「應該不算吧。但也算一點，可能算本體和分身的關係？」

「我倒是覺得可以接受。以前人類只能靠生孩子延續基因，靠創作文藝作品延續思想精神。官方搞出來這個東西，把這兩件事都生了，直接得到了一個完美繼承親代基因和思想的後代。從遺傳學角度來看，這真是太完美了！」

「我不認同上面這位仁兄的看法。就從遺傳學來說吧，這樣的『遺傳』方式明顯減少了基因多樣性，不利於人類這個物種的長期發展。」

「唉，我倒沒像你們想那麼多。我太想我老婆孩子了，即便是假的我也願意，既然都要二婚重新找對象，為什麼不找一個跟自己老婆有同樣基因和差不多思想記憶的女人？起碼不用再重新磨合了。某種意義上，也算延續了我前妻的生命。」

「兄弟啊，你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這裡面有個問題：你這個新老婆，到底算是前妻的女兒還是前妻的女兒呢？」

「噗！哈哈哈哈哈，樓上的你太損了。」

「女兒？Hentai狂喜。（狗頭保命）」

網路上關於「二十年計劃」的討論爭論不休，街頭巷尾人們討論的話題，也都與此有關，熱度始終居高不下。

民眾對官方的計劃褒貶不一，產生了明顯分歧，分成好幾派，並為此爭論不休。

人類共和國迎來了成立以來第一次大分歧，從來沒有過那麼意見分裂。

不過，得益於之前實施的公民素質提升計劃，公民們雖然意見不合，但仍能保持理性討論，沒有做出什麼過激反應，社會秩序仍然十分穩定。

公民素質高、明事理的好處再次體現出來，政府官員們再一次感嘆統領有先見之明。

爭論幾天後，當各種觀點交鋒得差不多，人們對此事的看法逐漸確定之時，張宏親自下場了。

參加訪談節目，解答網上爭議分歧巨大的問題，發表自己的看法。

「統領先生，您好，非常榮幸您能光臨我們的節目。」

「主持人你好。」

「那麼，針對網上爭議的該不該使用克隆技術來恢復人口的事情，您怎麼看？」

全國人民都全神貫注盯著直播。

畫面里，張宏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神情淡定，臉上帶著自信從容的微笑。

「首先我要明確，國家已經掌握了十分成熟的克隆人技術，不存在大家擔心的那些安全個技術問題。」

「其次，我要講一講克隆人的倫理問題，這也是大家爭議地焦點。」

「其實人類的倫理道德，一直在發展變化。遠古時代的人類倫理與猴群無異，子承父妻，近親亂倫。這在各種神話故事和古籍中都能找到原型。」

「封建時代，倫理有所發展，但仍普遍存在兄弟同妻、表親結婚的現象。直到現代仍沒有完全消滅這種情況。」

「婚姻倫理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人權了。」

「奴隸制存在了幾千年，全社會不把奴隸當人看。棄嬰現象在現代社會還普遍存在，特別是女嬰。舊時代有些國家，公然以種姓或膚色把國民分成三六九等。妹國視自己國家公民高人一等，打著給幾千公民報仇的借口，悍然發動多場現場，心安理得把幾十萬無辜的他國民眾埋葬在炮火之下……」

「我們所熟知的倫理體系，是現代社會才建立起來，不過才幾十年的東西。」

「那些延續了幾百年幾千年的倫理都會改變，為什麼我們會理所當然的認為，現代社會的倫理不能改變？」

「前人看來理所當然的東西，我們今天看來殘酷野蠻，不文明不道德。在未來人看來，我們現在的某些倫理標準何嘗不是如此？」

「公民們，同志們，現在已經是新紀元了，人類所面臨的情況，與過去完全不一樣。」

「大家都已經知道，實事求是，與時俱進，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道理。」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新的時代，新的人類文明，必然要求有與之適應的，新的體制、機制、律法、道德和倫理體系。」

「回到克隆人的問題。」

「克隆人是人嗎？」

「當然是人。你能說試管嬰兒不是人嗎？你能說，無性繁殖的荔枝不是荔枝嗎？」

「克隆人應不應該享有和自然人一樣的人權？」

「我認為，應當辯證的看待這個問題。」

「相信大家都能夠認同，定義一個人類的，並不單單是看他的肉體，更多地是看他的思想人格。」

「假如有人肉體損壞了，換了一條機械臂，機械腿，我們仍然會認為他是人類。」

「假如有人全身都損壞了，我們把他大腦移植到人形機器人身上呢？大家想一想，是不是仍然會認為他是人類？」

「那如果大腦也損壞了，有個東西可以代替大腦，承載人的意識呢？」

「這其實就是二十年計劃中，萬家團圓和靈魂轉生計劃的概念。」

「回到人類的定義上，大家可以繼續深入思考，最終我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我們對人類的定義，其實是由【人類的外形】和【人類的內核】來決定的。」

「一般我們會認為，擁有人類或接近人類的外形，擁有與人類同樣三觀和思考方式的生物，是我們的同類。」

「至於他是肉體凡胎，是機械身體，是高矮胖瘦、粉毛綠毛，都不影響。」

「所以我們的文化作品中，人類的頭髮可以五顏六色，人類可以是精靈、矮人、獸人，甚至和妖魔鬼怪成為一家人。白蛇傳，倩女幽魂，九尾狐妖……你看，其實只要符合人類審美，人類對於同類的定義其實非常寬泛。」

說到這裡，張宏微微一笑，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容。

電視前許多人會心一笑。訪談嚴肅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張宏接著說：「同樣的，我認為克隆人如果符合上述提到的人類審美和人類內核，便應當認為他們與自然人一樣屬於真正的人類，擁有同等的權力。」

「但是我們知道，克隆人除了人的屬性，還具有產品的屬性。所以應當辯證看待克隆人的權益問題。」

「首先要明確，禁止非官方製造克隆人，官方製造克隆人也需要嚴格審批，獲得全人類大會批准。嚴格限制使用克隆權力，是防止克隆人問題泛濫和失控的必要舉措。」

「其次，通過立法明確克隆人相關的權利義務問題。」

「如果是合法合規的克隆人，應當享有完整自然人權利。」

「如果是非法克隆人，則根據實際情況，做出適當處置，限制或規範其行為權力。但需要符合有關法律，遵循人道主義原則。」

「如果是存在缺陷的克隆人，則由國家進行強制改造，比如身體缺陷、心智不完全的。缺陷嚴重無法改造的，或者嚴重危害社會的，則考慮人道銷毀，比如完全喪失理智、反社會反人類極端分子。」

停了一下，張宏又用謹慎地口吻說：「政府利用克隆技術重現逝者，是為了解決當前社會孤寡人口過多的問題。一方面可以緩解孤寡群體的精神壓力，另一方面也能進一步加快全球人口恢復。在此我代表新政府保證，官方不會強制推行這一政策，靈魂轉生計劃也是。」

「在這裡我提醒願意參與這一計劃的公民，無論你對克隆人是什麼看法和感情，我希望當你身邊或者你的家庭里出現他們身影的時候，我希望你善待他們。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平等地對待他們。」

「畢竟種族歧視的前車之鑒惡果就在眼前，我們決不能讓舊時代的糟粕一直束縛人類。」

張宏的電視訪談直播，整整持續了五個小時，事無巨細地解答了眾多公民關心的問題。並在隨後幾天每天重複播出，深刻地影響著公民們對《二十年計劃》的看法。

老約翰獨自在家裡，全程一點不落地看完整個訪談。

關掉電視，他陷入了沉默，窩在昏暗的房間里思考。

他輕輕摩挲著手裡的全家福照片，上面是末日前他與妻子、兒女的大家庭合影，每個人都笑容燦爛，開心幸福。

過了很久，老約翰彷彿下定了決心，混濁暗淡的目光慢慢變得明亮，在昏暗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