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第255章 皇兄,陛下
第255章皇兄,陛下
春暖花開,鳥語花香。
太子宮後花園中,劉據斜靠在席榻上,手裡握著一卷竹簡審閱,身旁則陪坐著兩名妙齡女子,正悄聲說著私話。
「姐姐懷有身孕,是不是得靜養?」
「無妨,可適當動一動。」
「奧……」
這些注意事項多是宮中女醫官告知,李珆之所以說的這般篤定,是在刻意讓自己顯得沉穩些。
雖然她還是少女的年齡,但畢竟已有身孕,不久后就要為人母,下意識便開始改掉跳脫的性子。
挨著她跪坐的史良娣,如今依然天性多些,時不時好奇的問東問西,又羞澀地偷瞄一眼劉據。
大多數時候。
女子之間的隱秘私話,往往不比男人之間的話題純潔多少,瞧兩位良娣那模樣,就知道她們在說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被人偷瞄的劉據卻並未察覺,仍在看著手中竹簡。
自從造紙工藝散播開來后,像廁紙、窗戶紙、燈籠等方面已逐漸涉及,更不用說紙張的本身作用——
記錄文字。
如今還使用竹簡記載文字的,要麼是竹簡上有古時某位名人、先祖的親筆手稿,意義重大。
要麼就是竹簡所記錄事宜太隱秘,不能隨意謄抄。
劉據這會兒手裡握著的,屬於後者。
是他從石渠閣最頂層取來的典籍,其上記錄著諸多皇家秘聞,比如他此刻正在看的這一卷,第一行便寫著:
「文帝六年,淮南王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密謀,以輂車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
「事覺,治之,使使召淮南王。」
此淮南王,是淮南厲王劉長,高皇帝第七子。
宮廷典籍上明確記載著,其人在文帝六年欲要謀反之際,派遣使者與閩越、匈奴人串聯!
也是巧了。
他的兒子,也就是下一任淮南王劉安,同樣走上了自己父親的老路,當真一家子反骨……
劉據扯了扯嘴角,心中喃喃:『除了淮南王一脈跟匈奴人勾結,現存的諸侯王中,還有誰敢?』
『或者說,誰有這個野心?』
是的。
懷疑來、懷疑去,那個給句黎湖、甚至還給其他匈奴頭人通風報信的細作,劉據依舊盯回了諸侯王身上。
確切來講,知道細作姓『衛』,只是讓劉據緊張了一下,從而去排除自己舅舅家的嫌疑。
但是。
劉據從不認為,僅憑一個『衛』字,就能斷定細作一定出自某個衛姓大族!或許,那個『衛』,就是他人故意拋出來的障眼法、誘餌,想故意陷害大將軍衛青!
須知一點。
當今諸侯王想謀反,若要問他們第一個想除去的朝堂重臣是誰,非衛青莫屬!別看現在的大將軍在朝堂上動不動就修閉口禪,可滿朝文武、王公貴胄,沒有一個敢輕視衛青。
他不常開口,是因為他開了口,旁人就沒了說話的餘地,皇帝也得讓三分!舉個直觀的例子——霍去病。
霍去病開始在軍中冒頭、顯聖的那一年,也就是他十八歲功封冠軍侯的那一年。
那一年。
剛剛三十而立的衛青,已經是大將軍,萬戶侯!
打了那麼多年仗,軍中舊部數不勝數,又在朝堂上屹立了這麼多年,門生故吏早已遍布天下!
如果說當今天子是穩坐龍宮,那衛青,就是定海神針。
毋庸置疑。
當年淮南王劉安欲要謀反,不就是傳信給劉陵,讓她刺殺衛青嗎?當然,劉陵自作主張,私自改成了刺殺劉據……
『如果讓我來謀划,故意以衛姓跟匈奴人串通,中途賣個破綻,讓天子知曉,屆時,即便不能把大將軍扳倒,讓天子對大將軍產生隔閡、猜忌,也是絕妙!』
不過,對旁人妙,對劉據很不妙。
衛氏可是他的母族……
『也不知那群繡衣查完沒有。』劉據手上握著竹簡,看似仍在閱讀,心中思緒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恰在此時,怔怔出神的劉據耳邊灌入幾道悄聲低語。
「姐姐教的法子,羞死人嘞。」
「夫妻房事有何羞怯,我現在懷有身孕,以後的日子,殿下就是妹妹你一個人的了,可要抓緊……」
「呀!」
話沒聽完,史良娣便驚呼出聲,因為有一隻手突然覆在少女的臀上,抓的很緊。
劉據拍了拍,起身之餘,調笑道:「美人兒日漸豐滿,確實得抓緊呀,哈哈!」
「殿下~」
李良娣已經見怪不怪,倒是嬌柔可人的史良娣,直到今天仍舊吃不消這等情趣,鬧了大紅臉。
另一頭。
劉據已甩袖離去,很是瀟洒。
離了花亭,行到西側迴廊下時,剛剛在這兒冒了一個頭的魏小公公躬身上前,遞上一份奏疏。
「殿下,北邊傳來軍報,匈奴兩位單于北逃,左賢王遣使稱臣,陛下不日就會去往泰山封禪。」
事很大,關鍵要素很多。
劉據接過奏疏,細細查看,過了會兒,他方才吩咐道:「召集公卿在宣室殿議事。」
「是。」
北方的大戰沒有實質動刀兵,卻依然能有所斬獲,這對留守長安的百官、對天下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理應儘快公布出去。
劉據召集公卿議事,一則是寬一寬眾人的心,二則,隨前線戰報一同送來的,還有一道皇帝的命令。而劉據傳達了那道命令后,朝中大臣震驚了,命令在長安傳開后,一群傢伙就瘋魔了。
封禪?
那老夫必須去啊!爬也要爬到泰山!
劉據向急忙跑來請命、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司馬談安撫道:「好好好,太史令莫要激動,孤允了,你去就是。」
這頭剛按下,另一頭又起。
「太常寺制定祭祀禮儀,按父皇詔令,確實得提前去泰山籌備,可你們整個官署都去?」
「別吵別吵!你們去就是!」
「什麼?你說齊魯博士制定的封禪禮儀更規範,你們太學也要去?行了行了,別跪。」
「告訴外面的人,想去的,都可以去!」
「都去!」
他娘的,要不是劉據得監國,他自己也想去……
……
四月,乙卯日。
天子抵達泰山郡,由儒生頭戴白鹿皮帽,身穿插笏官服,於泰山東面築壇,以五色土修築,壇寬一丈二,高九尺,內放封禪文書。
祭禮畢,天子身穿黃色禮服,一人登泰山,行祭天儀式。
翌日。
由山北下,再於肅然山辟場祭地,祭祀後土。
與此同時,天子昭告天下——
「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弗任。維德菲薄,不明於禮樂。修祀泰一,若有象景光,屑如有望,依依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
「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
另,將於元鼎四年十月,正式改年號為:元封!
……
五月上旬,大軍遣返,皇帝未歸,向東去往齊國,於齊王王宮留住半月。
……
五月下旬,天子繼續向東,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地人士上疏談神仙精怪、奇異方術,大多不靈。
天子遂遣人出海,尋蓬萊仙島……
……
六月中旬,尋仙無果,天子西歸,途中過濟南、平原、清河等郡,入趙國。
……
邯鄲城外。
趙王劉彭祖在前,太子劉丹在側,一眾子嗣、屬官在後,盡皆恭敬站立。
申時左右,大隊騎兵馳向城門,眾人見狀,紛紛提起精神,不一會兒,天子車駕便進入視野。
趙王理了理袖擺,原本冷漠的臉頰上擠出一抹笑意、一抹激動之色,他快走幾步,大禮拜道:
「臣,恭迎陛下!」
身後屬官緊跟上前,「恭迎陛下!」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從前方傳來,劉徹下了馬車,沒去管旁人,直奔自己七哥。
「朕北巡歸來,念及你我兄弟多日不見,特來叨擾,皇兄切莫行此大禮。」
「快快請起!」
話是這麼說,皇帝卻等趙王劉彭祖那一揖拜瓷實了,方才伸手虛扶,佯裝怪罪般開口。
以如此濃烈虛偽之氣開場,之後的接待場面,其實已經可以預料,兩兄弟一頓拉扯。
你一句:「臣盼望陛下已久,數年無法相見,心裡苦悶啊!」
他一句:「朕何嘗不是啊,皇兄!」
「陛下!」
「皇兄!」
「陛下!」
「皇兄!」
……最後,趙王將自己十弟熱情的迎進了王宮。
看著父王跟天子入宮的背影,又看向那些開進王宮的禁軍,一起來迎駕的趙王子嗣們面面相覷。
凝視了會兒,還是太子劉丹率先開口,驅散了一眾屬臣,隨即,他朝身旁頗具風韻的女子笑道:
「阿姊自從出嫁后,回邯鄲一次不易,今日正好尋到機會,去孤宮中晏飲一杯?」
聞言。
雯翁主看向弟弟,眉目間眸光流轉,沒思量多久,便順著他的意,上了太子車駕。
劉丹嘴角含笑,又看向另一位翁主,邀請道:「相聚不易,小妹也一同來吧。」
明艷動人的女子聽了,柳眉微挑,看向太子的神色似笑非笑,她掃了眼已經坐了一人的車輿,翹嘴笑道:「好。」
馬車緩緩向著太子宮殿行去,木輪壓在石板路上,發出咯吱聲響,搖搖晃晃間,車輿內響起談話聲。
「皇帝怎麼會來趙國?」女子聲音軟糯。
「呵,多半是朝廷哪兒出了岔子,懷疑到了父王身上,皇帝來試探唄。」男子聲音輕挑,甚至還帶著幾分譏笑。
「那倒也是……」
「外面…御者……」
「沒事,他是我的心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