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B章(三)(2)

30.B章(三)(2)

景滿倉和朱翠蘭剛認了銀花做乾女兒的時候,銀花每天晚上要纏著朱翠蘭睡,朱翠蘭沒有理由也不忍心把銀花支走,只好叫銀花和她睡在一頭。那時候,景滿倉剛和她成親,每天晚上,不等銀花睡著,景滿倉就猴急了。銀花畢竟十一歲了,兩個人要親熱必須避著她,景滿倉不敢急用事,只好一忍再忍。有一天晚上,景滿倉誤認為銀花睡著了,他爬到炕這頭來,迫不及待地趴上了朱翠蘭的身子,朱翠蘭給景滿倉說:「你不要把聲音弄得那麼大。」而景滿倉似乎是難以克制似的喘著粗氣,說著粗話:「太受活了,我日了還要日。」朱翠蘭也不由得吸氣,呻喚,叫喊。兩個人剛事畢,聽見銀花低聲啜泣。他們急忙穿上了衣服,點著了菜油燈。朱翠蘭以為銀花生病了,她摸了摸銀花的額頭,問她哪兒疼?銀花只是啜泣不吭聲,朱翠蘭還是一個勁兒地問:「肚子疼嗎?疼得很厲害嗎?」誰料,銀花胳膊一甩,只說了聲:「你們……」哇地一聲又哭了。朱翠蘭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她不覺臉紅耳熱,舌彎嘴笨了。鮑銀花坐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抱上枕頭,拉開門栓,到景炳緒和他的女人房間睡覺去了。以後幾天,朱翠蘭一看見鮑銀花臉就紅了,她恍然明白,女孩兒懂事了。

朱翠蘭一看,松陵村就在眼前,目光中的松陵村如同澇池裡倒下的一團樹影。他們新蓋的炮坊在村子的東南方向。炮坊在半畝大的院子里,院子里除炮坊以外,還有三間廈房。有時候,景滿倉和朱翠蘭做完炮就睡在廈房裡不回家了。

母女倆進了院門。

景滿倉在後院里的毛邊鍋里燒了一鍋水正蹲在灶門前吃煙。銀花叫了一聲:「瓜客。」松陵村把做務西瓜的人叫瓜客——景滿倉十六七歲的時候就以西瓜做務得好而揚名了。那時候,景家的實際炮人是哥哥景滿義。也許,鮑銀花故意不叫景滿倉爹;也許,叫瓜客有揶揄的味道,比叫爹少了年齡上的距離多了一份親切。鮑銀花被收養后沒多久,鮑銀花就將景滿倉叫瓜客。對此,景滿倉不在意。而朱翠蘭當面糾正過,說銀花,你應該叫他爹,銀花不那樣叫,朱翠蘭也沒有計較。

景滿倉從銀花肩上接過去擔子。銀花領口裡撲出來的熱烘烘的汗味兒像毛邊鍋里的蒸汽一樣撲向了景滿倉,景滿倉抓住扁擔給銀花遞了一條毛巾叫她擦汗,銀花用毛巾在額頭和兩鬢沾了沾,她撲過去摟住了景滿倉嘴巴捂在了景滿倉的耳門上不知道嘀咕什麼悄悄話,朱翠蘭一看,銀花已顯飽滿的胸脯緊貼住了景滿倉,她張開雙眼,抬起頭來給銀花說:「銀花,都多半夜了,快煮葯。」朱翠蘭不知道銀花給景滿倉說什麼,景滿倉只是笑了笑。景滿倉和鮑銀花一人提著一隻竹籠子將硝土倒進了冒著熱氣的毛邊鍋里。景滿倉向灶膛里添了一把火操起鐵鏟在毛邊鍋里攪動著。朱翠蘭舉起了菜油燈,她將菜油燈端到鍋跟前看了看,她心裡一喜:這硝土煮出來的芒硝要比老牛溝的硝土煮出來的芒硝多二三成。

朱翠蘭叫銀花去睡覺,銀花不去睡。銀花說:「娘,你去睡吧,我煮的硝不比你們煮的差。」銀花說的是實話,在做鞭炮這個行當,十六歲的鮑銀花已像十六歲時的朱翠蘭一樣,遠近聞名了,無論煮葯兌葯她都很在行,火候和比例掌握得很合適。在鳳山縣的賽跑會上,鮑銀花捲的雷子炮把沸沸揚揚的炮會震動了,連多年獨佔鰲頭的鳳山縣田家炮也遜色了幾分。鳳山縣的賽炮會一年舉辦一次。賽炮會那天,不僅僅鳳山縣各家的炮人將自己的炮帶到縣城來比賽。縣城內各家商鋪店戶和市民的門前也豎桿掛炮,連接成串。賽炮開始后,城內炮聲齊鳴,鑼鼓喧天,人聲鼎沸。晚上,大放焰火,天空五光十色,滿街硝煙瀰漫。隨著鞭炮的爆裂、升空,隨著焰火的嘶嘶作響,天空的花朵綻放,紅色、黃色、藍色、紫色的花束在蒼穹熠熠生輝,觀看焰火的人們尖聲喊叫,歡呼雀躍。各家的花炮盡展示,在天空書寫風景。縣城大什字,兩家戲班搭起舞台唱秦腔,老百姓稱為斗台戲。民國元年,初到鳳山縣的縣長觀看賽炮會之後,賦詩一:「兩家梨園咫尺街,喧天車馬混塵霾。兒童歡喜遊民欣,多少人家典金釵。爆竹萬桿數行排,紛傳迎到火神來。」會後,田家炮的第十三代傳人田根旺來松陵村找到鮑銀花想討秘訣,鮑銀花瞄了一眼年輕英俊的田根旺,撲哧一笑,對田根旺說:「秘訣只有一條,我們景家炮比你們田家炮多了一份原料。」田根旺有些吃驚,做鞭炮的原料就是硝、磺、炭,還能多出啥原料呢?鮑銀花一看田根旺那疑慮的樣子一語點破了:「人血。你回去煮葯的時候給鍋里摻些血;要人血,記住,從人身上流出來的血。」田根旺大概覺得鮑銀花的說話既調皮又深刻,使他不得要領。一頭霧水的田根旺茫然地離開了松陵村,回到了田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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