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道別的路

墨瑞霖並非心狠手辣之人，對於他自然也沒有追究，反而封了他一個閑散王爺。

他也很自覺，交了手中所有的兵力，不過也沒多少，然後自請去皇陵附近的清河郡，不再管朝堂事，此後一邊守皇陵，一邊過他的逍遙日子了。

雪凰發現她直到今天才算看清這位看起來有些白痴又有些欠揍的三皇子，藏得可夠深的。

怪不得有時候雪凰覺得，他給人一種有腦子，但是不多的感覺。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請坐吧。」雪凰給他倒了一杯酒。

墨奕銘有些受寵若驚，「你可從未對我這麼客氣過。」

「那你希望我不客氣？」

「別別！我如今可不是你們的敵人了。」

「三殿下倒是讓我非常意外。」

墨奕銘笑了笑，「偽裝了那麼多年，終於可以卸下面具，可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原來的我是什麼樣子了。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實我根本不想爭什麼太子之位，我也不想當什麼皇帝，我從小沒了母妃，父皇又不是很喜歡我，就想逍遙快活的活著罷了。可是人活著，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沈從風找上我，我其實知道他並非真心想讓我做皇帝，不過是想要一個可以控制的傀儡罷了。但我只能選擇和他合作，因為我清楚，如果沒有了價值，我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聽話的棋子，變得又蠢又張揚？明知道惹我是死路一條，還是不知死活的往上湊？」

墨奕銘有些尷尬，「戲演得太久，有時候難免入戲太深，此前對你的確多有得罪。不過……」

「不過什麼？」雪凰問道。

「對你的喜歡是真的。」

雪凰險些嗆住，若不是看著他此時正經的樣子，估計早就一拳打了上去。

「你別多想」，墨奕銘連忙解釋，「我知道你心有所屬，自知與你絕無可能，但是走之前，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的心裡話。初見你時，確是被你容貌所吸引，可後來，你身上那種肆意洒脫如陽光一樣明媚耀眼，你和我們不同，你身上有我們曾經嚮往的自由，吸引著人想要一步步靠近。如今，我可以離開這裡，或許也能夠找到那份自由。」

「那就祝你得償所願吧。」雪凰真誠道。

墨奕銘看著她，有些惋惜，「我也希望，你能尋回從前那個明媚的自己。那時候的你，笑容明媚，肆意洒脫，真的很好。」

雪凰歪頭，「你是說我揍你時那副無法無天的樣子？」

「倒……倒也不是。」墨奕銘還沒忘了當初她打在自己眼眶上的那一拳，至今記憶猶深。

「其實我這樣的人也沒什麼稀奇的，只不過我們所處的環境不同，造就的性格也不一樣，以後你若去了江湖，或許能遇到很多和我一樣的人。」

「或許吧。但是先遇到的人是你，先入了心，再看別人，便看不進去了。」

雪凰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不管怎麼樣，還是希望你以後可以隨心自在。」墨奕銘滿眼真誠。

雪凰點頭，「多謝了。」

告別墨奕銘，雪凰迎來了今日出現在湖心亭的另外兩人。

趙曼清和慕容痕。

她無語，他們商量好的嗎？

雪凰換了兩個杯子，又開了一壇酒，邀請他二人坐下。

「兩位又是來向我告別的？」

「你怎麼知道？」趙曼清笑道。

「猜的！不過你們兩個一起出現，我倒是十分意外！」

「我要回羅生門了」，慕容痕道，「趙姑娘說想去江湖，正好順路，帶她一程。」

「有慕容公子照顧漫青，我也可以放心了。」

「不必擔心我，我雖武功不如你高，但是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去闖一闖看一看，如果遇到喜歡的地方就留在那裡。或者，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雪凰姑娘放心」，慕容痕道，「趙姑娘既然是你的朋友，在下自當關照。」

趙漫青微微一笑，「慕容公子也算對我有恩，如今又承蒙你關照，不勝感激。」

「客氣客氣，我們行走江湖之人一向是義字當先，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何時啟程？」雪凰問道。

「明日。」趙漫青道。

「這麼倉促？」雪凰意外。

「也不算倉促了」，趙漫青道，「本來是打算在公主禁足的時候見你一面再走，結果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我與慕容公子決定在城中幫助一些百姓，如今事情已了，自然該啟程了。」

雪凰發現趙漫青提到慕容痕的時候，眼中總有一絲別樣的光彩。

她笑了笑，道:「如此，甚好。那就祝二位一切順利。若遇到什麼問題，可以去找我二叔幫忙。」

慕容痕點頭，「多謝雪凰姑娘，今日一別，不必相送，希望來日，還能再見，也希望你以後開心快樂。」

「江湖路遠，各自珍重。」雪凰真誠祝福。

又同她們兩個聊了一些江湖事，慕容痕便帶著趙漫青告辭了。

雪凰看出了趙漫青對慕容痕產生了好感，也真心希望慕容痕能放下她，回首看看其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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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杯子，又倒上一杯酒，繼續坐在亭子里等。

果然日落西山之前，又等來了一個人。

這是今天第五個了，估計也是最後一個。

這最後一個是墨雲沉，從後面竹林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看著桌子上倒好的酒，他有些意外，「你知道我會來？」

雪凰搖頭，「不知道，只是想試試，你是今天來這裡的第五個人。」

墨雲沉在一旁坐下，看著她淡漠如水的面龐，多日不見，她眉宇間的憂愁淡了幾分，卻是更加的淡漠，彷彿對一些事情再也不在意了。

兩個人沉默著喝酒，都沒有說話。

日沉西山，漫天雲霞。

許久，雪凰淡淡開口，「霜霖城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色嗎？」

在她被囚禁的那三年之中，雪凰從未踏出王府，只知道那裡的冬天很冷，彷彿沒有春秋兩季，就連夏季也不是那麼炎熱。

「可以，日出和雲海，日落和晚霞，別有一番美麗。」

「我說過，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重新談談條件。如今，你做到了你的承諾，可以提要求了。」

「想好了？」

「我願意跟你走，條件不變，但我要你承諾，不會成為下一個沈從風。」

墨雲沉沉默了片刻，「不夠。」

「北淵那個流傳的秘密，我也可以帶你找到，用這些換你此生駐守北境，不起干戈。」

「這是你提出的條件，我要的並非如此。」

「你想要什麼？」

墨雲沉看向她，「這一次，我要你的心。」

雪凰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可以答應你，不再為難他們，但我要你的真心。我要你將顧清瀾從心底挖去，忘記對他的感情，將你的心此後交給我。如果你做不到，我們就沒有談判的必要了。」

雪凰沉默，忘了顧清瀾嗎？

她知道只有顧清瀾放棄對她的感情，他才能平安活著。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她還是心痛。

她做不到，她對他的感情已經刻入心底，如何能挖出去？

「我做不到。」

「不急，我可以給你時間。」

「墨雲沉，你應該清楚，我和你之間橫著太多的東西，真心本就是不可能的。」

「沒試過怎麼知道？」

雪凰沉默片刻，「好，我答應你。」

墨雲沉看向她，眼神喜怒不定。

「但我還有一個條件。」雪凰繼續道。

「說。」

「我要的是顧清瀾的平安和北凌未來的安定，唯此而已。若你能做到，我願以鬼谷之諾起誓，餘生留在你身邊，死生不棄。可若有朝一日，我發現你騙了我，我們的交易便立即作廢。」

鬼谷之諾，一諾千金，不動如山。

雪凰肯許下這樣的誓言，已經代表了她的決心。

沐洸說的沒錯，墨雲沉是一柄劍，鋒芒未顯，她要試試去做那柄劍鞘，封住他的鋒芒。

她願意以餘生畫地為牢，換她在意的人安定。

墨雲沉目光微微閃爍，臉色依舊冷若冰霜，「好，我答應你。」

雪凰看向晚霞，「記住，別再騙我。他生我生，他死我亡。」

墨雲沉目光微冷，他知道她做的出來，也知道她從未真正的相信過他。

否則當日她不會毫不猶豫的將顧清瀾護在身後，她是真的可以為了他去死。

他沒有說話，陪著她坐了一會，便起身離開了。

或許此刻，他沒有把握做出承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