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十六章 公元2010（3）

丁玉雋生於1917年，及至筆者寫作這章附錄的2009年秋季，老人已經九十晉二，依然健在，一如既往地蔭澤著這個人口眾多的大家庭。

丁玉雋和黃萬里共同育有三女二子，有意思的是，名字起得都很有特色：長女且圓，長子觀鴻，二女無滿，次子二陶，三女肖路。據且圓

對筆者說，前四個名字，都是祖父起的，最後一個，是爸爸命名。且圓出生的那天，恰逢祖父母的結婚紀念日，所以才給起了這麼一個名字。「且」，這裡用古意，表示「祖」，「圓」，就是圓滿。且圓1956年入北大數學系，畢業後任教於北工大，後轉入科學院軟體所。長子觀鴻，這裡的「鴻」，與鴻雁無關，是紀念祖父當日參觀的一個叫什麼「鴻」的水利工程。觀鴻僥倖未受父親的右派株連，1957年也考取了北大數學系，畢業後去天津大學當老師，上個世紀八十年代赴美攻讀博士，然後就留在了馬里蘭州。次女無滿，「無滿」，自然就是永不滿足的意思。無滿1958年參加高考，成績雖然優秀，但在政治的篩選下，只能勉強進北京機械學院，畢業后在北京儀錶機床廠當技術員。上世紀末，無滿隨丈夫移居法國。次子二陶，暗寓陶朱公第二，寄託了祖父的一腔宏願。1960年，二陶落榜高考，改年，在清華有關領導照顧下，進了清華冶金系，後來去了美國，現定居在洛杉磯。三女肖路，「肖」，是酷肖，「路」，指姑姑黃路。1965年，肖路高中畢業，她是兄弟姐妹中資質最好的，卻無緣於大學，黃萬里為此，一夜愁白了頭。國內沒有展，只好仰賴異邦——肖路後來也去了美國，現也落戶在馬里蘭州。

黃萬里晚年，喜歡在客廳掛一幅張謇的書法，那是父親黃炎培傳給他的，內容是黃庭堅的《題崇德君所畫雀竹蜩螗圖贊》：「蒿下蹄間，斥鷃飲啄。爭雄穹枝，竿網將作。蟬嘒竹間，自謂得己。螳螂從之，雞鳴不已。」張謇乃清末狀元，與黃炎培有交往，這幅字也正是為黃炎培而寫的。黃萬里去世后，書法又傳給了長女且圓。

陳省身有一子一女，兒子伯龍，女兒陳璞，都是在美國長大。伯龍畢業於加州大學，是一名保險業精算師。陳璞小時候就表現出天賦才能，十幾歲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物理系畢業，然後到聖地亞哥分校讀研究生，在那裡結識台灣籍學子朱經武，組成美滿家庭。朱經武如今是世界馳名的物理學家，曾獲美國科學家最高榮譽的國家科學獎與馬蒂亞士獎，以及工程界最崇高的約翰弗里茨大獎，2001年出任香港科技大學校長。當年，陳省身一再告誡朱經武，從事研究不要走熱門，因為跳進去時已經有很多人在那裡打破頭了，應該開創自己的路，而且要堅持，別一下子不行了就跳出來。朱經武對此深有體會，他轉而教導學生說：「你要做新的東西，要『日日新，苟日新，又日新』。」「做事要執著。」還說：「科學的樂趣在於走在別人前面，看別人沒有看到的風景，呼吸別人沒有呼吸到的新鮮空氣。」

六位大師都曾與「親美」的清華有緣，也都遠赴歐美留學，這是他們成才的基礎；如今他們的後人也有相當一部分在歐美生活（楊絳的女兒錢瑗曾留英，壯年早逝，且沒有親生子女，例外），但真正能成為大師者，尚未聽說。

六位大師倘若論及身後的傳人，陳省身的女婿朱經武當之無愧。此外還有楊樂，他是黃萬里的大女婿，也是屬於「半子」。筆者曾與楊樂聯繫，他是著名的基礎數學家，現任中國數學會理事長、中國科學院院士。

2大師側影

錢學森

經典形象

一次乘火車去濟南，我手捧一冊《錢學森學術思想》打時光，這是一冊難啃的大部頭，且不說學識宏富，包羅萬象，光那六百多頁密密麻麻的文字，翻起來就令人頭暈。這時，不，那時，我的鄰座，一位四十來歲的漢子，似乎也對這書滿懷興緻。我拿眼瞄他，他拿眼瞄書。我停止閱讀，問：「你知道錢學森嗎？」他答：「知道一些。」「說說看，你都知道些什麼？」我立刻進入即興調查。漢子清清嗓子，說：「我也是從報上看到的，錢學森地位高，家裡用著炊事員。一天，炊事員對錢學森的兒子錢永剛講，你爸爸是個有學問有文化的人。他兒子聽了，覺得好笑，心想，這事還用你說？炊事員不慌不忙，接著講，你爸爸每次下樓吃飯，都穿得整整齊齊，像出席正式場合，從來不穿拖鞋、背心。明白不，這是他看得起咱，尊重咱。錢學森的兒子聽罷一愣，懂得炊事員是在敲打自己。報道沒說這事生在哪一年，錢學森的兒子當時是幾歲，反正，他兒子聽了炊事員的話，從此就向父親學習，每逢去餐廳吃飯，必穿戴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