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追,現在還來得及
縣科委的家屬院,建於50年代,如今已經三十多年的光景,實屬有些破敗了,但縣裡知道鄒鏡堂在省里任職之後,顧及鄒鏡堂的面子,也考慮到鄒鏡堂有可能會在大哥鄒鏡池家裡住上一晚,所以接連幾天,都出動了人員對家屬院的外牆進行粉刷,看起來就像是換了一副嶄新的模樣。
斑駁的牆壁被潔白的塗料所覆蓋,原本因歲月侵蝕而顯得灰暗的牆面,此刻在汽車燈光的映照下泛著亮眼的光澤。那些曾經開裂、剝落的地方,也都被巧妙地修補平整,彷彿往昔的破敗從未存在過。院子里的小徑也被清掃得乾乾淨淨,落葉與雜物不見蹤跡,兩側的雜草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矮矮地伏在地面。
林華東心事重重下了車,自己清楚鄒鏡堂這個級別的幹部,非親非故的拉下臉來為羅正財張這個口並不容易,之所以來找鄒鏡池,還是因為參與吃飯的有鄒新民,鄒鏡池生活在縣裡,對鄒新民的感情是要深一些的。而鄒鏡池如果出面事情就有轉機,因為鄒鏡池的背後站著鄒鏡堂,用鄒鏡堂的影響力,把事辦了,最為穩妥。就算最後出了事,鄒鏡池一個退休的老頭,誰也拿他沒辦法,誰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門敲了好一會,就看裡面開了燈,隨後就聽到了幾聲咳嗽的聲音,鄒鏡池的老伴去世得早,如今是一個人住在科委的家屬院里,
隨著一陣拖沓的腳步聲漸近,門緩緩打開,鄒鏡池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件有些舊的中山裝,披著藍色的棉大衣,頭髮花白稀疏,臉上帶著歲月與獨居生活刻下的痕迹。看到是林華東,鄒鏡池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老領導,這麼晚打擾您,實在不好意思。」林華東滿臉堆笑,語氣中卻難掩焦急。
鄒鏡池笑了招呼了一聲,側身讓林華東進了屋。室內陳設簡單樸素,桌子上的電視機蓋著一條方巾,房屋內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鄒鏡池徑直走向那張有些年頭的木沙發坐下,示意林華東也坐。
林華東環顧了一周,自將來意說了個清楚,鄒鏡池的人生經歷,頗為豐富,但聽到這事,臉還是抽了一下。
鄒鏡池掏出了一支煙,扔給了林華東,林華東主動起身為鄒鏡池點了火,鄒鏡池深吸一口煙,心裡暗道,抓了也就抓了,這老小子也為臨平沒辦什麼實事,自己早就不問事了,何必去操這個心。緩緩吐出幾個煙圈,煙霧在屋內繚繞,眼神在朦朧中顯得有些深邃。「華東啊,正財這件事,你直接給公安局打個招呼,李朝陽局長我見過,那小子,講原則也不失靈活的嘛。」鄒鏡池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歲月磨礪后的沉穩。
聽到鄒鏡池不接招,林華東並不意外,只是往鄒鏡池身邊坐了坐,意味深長地道:按說這次正財是自作自受,但是我聽說,這兩個姑娘,是新民親自為正財選的。
聽到鄒新民為羅正財選姑娘,鄒鏡池的臉色微微一變,原本鬆弛的神情瞬間緊繃起來。他夾著煙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煙灰簌簌地掉落下來。
林華東看到鄒鏡池的表情,自然明白這事說到了鄒新民的心坎里,又補充道:老領導啊,按說這個點不該來給您添亂的,但是啊知道您關心晚輩,我的年齡也不小了,也不該操心這些事,但是如果咱們不介入,那下一輩的前途,受影響啊!
這些道理自然不用多說,為了鄒新民當上縣長,自己沒少給鄒鏡堂做工作,如今這個時候,如果不為鄒新民出頭,鄒家在臨平老家,自然是威望掃地。對一個老人來講,還有什麼比後繼無人更讓人倍感凄涼。雖然是恨鐵不成鋼,但如今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考慮善後的問題。
鄒鏡池眉頭緊皺,無奈地說了句道:這事咋給鏡堂說,丟人啊。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們去找張慶合吧,看張慶合給不給面子吧!
而天一亮,在張叔家裡去吃早飯,將昨天的情況,向張叔和香梅縣長都做了彙報。
兩人聽了之後,都是一臉的震驚,良久之後吳香梅道:他都快六十了吧,還找兩個?
我一聽,怎麼感覺這話如此的熟悉,忙看向了吳香梅。
吳香梅臉色一紅,忙解釋道:找一個也不行,我的意思是,他,為老不尊、道德敗壞、思想骯髒、行為可恥、侮辱婦女。
張叔聽了之後,嘆了口氣道:慾望是人性,但克制卻是修養啊!香梅,你說這事怎麼辦?
吳香梅看了眼張慶合道:書記,幸虧不是臨平的政協主席,太丟人了。
張慶合道:臨平的也好,安平的也罷,敗壞的都是黨和政府的形象,朝陽,你剛才說的是林華北、林華中和曾亞聯幾個人一起從樓上跑了下來?
吳香梅捋了捋頭髮道:書記,您的意思是他們也有所參與?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朝陽,你在現場,你的判斷是什麼?
我回憶了一下昨天的場景,基本上能夠判斷幾人應該是在一起吃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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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慶合點了點頭道:朝陽,你覺得怎麼辦?
張叔,依我看,羅正財現在離開了臨平,包括昨天林華東看到了是羅正財,也是躲都躲不過,牆倒眾人推嘛,我看我們就按照正常的程序審理。
張叔一邊慢慢地吃著饅頭,又夾了些鹹菜,思索再三,就得出了一個基本的判斷:林華東要躲,依我看是並不知道他那兩個兄弟和羅正財在一起。這件事並不偶然,也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通過這件事,很有可能扭轉臨平的一些歪風邪氣。這個案子,也不難辦,方法跟著方針來嘛,最大的方針就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在臨平公安不好審,會有阻力。他既然自稱是平安縣縣長,好辦嘛,給你李叔打個電話,告訴他,有人冒充平安縣縣長,請他們來核實嘛,只要有了第三方的力量介入,這件事就不是咱們臨平一家說了算嘛,事情的主動權就牢牢地把握在了你小子手裡,明白沒有。
吃過了飯,放下了筷子,我就趕到了縣公安局,還沒落座,就將周成叫了過來。
周成進門之後,並沒有像往日一樣十分自然地直接坐下,而是站在了辦公桌前,畢竟錄像廳的事和治安大隊有著不少的關係,按照張叔的思路,先敲打,看思想上是否有轉變,如果能夠及時悔改,還是可以給一次機會的。
我放下了茶杯,周成主動道:李局,昨天晚上,我們立功心切了。一下把領導給抓了。
哦,周局長啊,你說的是那個平安的,那個什麼假縣長吧。
周成尷尬地笑了一下道:李局,主要是當時我不在,沒控制局面,現在,成了燙手的山芋了。
周局,你不會以為那個假縣長和我有關係吧,我告訴你周局長,別說那個人和我沒有關係,就是有關係,這麼多人看見,你敢放嗎?你要是放了,手底下的人各個可以拿捏你。在掃黃期間頂風作案,也必須依法嚴懲嘛,這事你們開始審問沒有啊?
哦,李局,沒有,兄弟們正在等局黨委的指示。
我慢慢起了身,拿起了暖水壺,從柜子里拿出了茶杯,放了茶葉,周成忙快走幾步,接過水壺倒了水,水蒸氣騰空而起,讓周成的眼鏡之上,泛起了一層水霧。我拿起了水杯,遞給了周成,周成雙手捧著水杯,顯得十分恭敬。
我笑了笑道:燙不燙?
哎,李局,有些燙。
周局啊,燙就放下嘛。昨天,我陪林書記啊,喝了兩場,到現在頭都痛,昨天那個假縣長帶出來的時候,我去上廁所了,沒看清那人是誰,但是平安縣縣長是小夥子,這個人你看清沒有啊?
周成稍有猶豫,忙道:我好像也沒有看清。
那這樣,啊,這樣,你去讓人聯繫平安縣公安局,就說咱們抓了一個在平安嫖娼的縣長,請他們現場核實,實在不行,咱們把人移交給他們,畢竟敗壞的是平安縣黨委政府的形象。周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成放下了茶杯,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抓人已經是把人得罪了,如果放了也有風險,處理下必定得罪不少臨平的本土幹部,這個時候將裡面的那個「假縣長」丟出去,對自己和治安大隊來講,是最好的局面。周成會心一笑,又是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道:「李局,我這就去安排。」說完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
我坐在辦公桌后,揉了揉太陽穴,又累又困,還是拿起了電話,打給了李叔……
因為鄒鏡堂要來,縣委書記張慶合吃了飯就到了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鄒鏡池和林華東兩個人就來到了辦公室。
看到了鄒鏡池,張慶合併不意外,畢竟今天要迎接鄒鏡堂,主動笑著道:鄒老,您不用這麼早過來,鄒書記要十點才到。
張慶合起了身走到了沙發旁,讓林華東和鄒鏡池坐到了沙發上,三人客套了幾句之後,鄒鏡池道:書記啊,我給你說句題外話。說著也就將羅正財為臨平經濟社會發展做出的貢獻講了一遍,動情之處,吐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張慶合心裡暗道:乏善可陳啊,也是難為這老領導了。
張慶合併不著急,聽鄒鏡池講的熱烈,也就走到了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號碼道:鄒縣長啊,鄒老前輩啊在我這裡,你這樣,今天中午的午餐,把正財同志安排到主桌去。
說罷掛斷了電話,笑著對林華東和鄒鏡池道:我啊來臨平的時間短,對咱們的幹部啊,了解得不夠深入全面,聽了鄒老的話之後啊,我很受觸動。這樣啊,今天的午餐,必須將咱們的正財縣長安排在主桌一同陪咱們鏡堂書記吃午飯。
林華東和鄒鏡池相互看了一眼,林華東搓了搓手,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張書記啊,這樣啊,我打斷一下啊。昨天,準確地說是昨天晚上,咱們縣公安局搞突擊行動的時候,抓了一個人,事後,我了解了一下,這人是咱們正財同志。
張慶合一聽,臉就拉了下來,一臉不悅地拍著沙發扶手道:華東同志,什麼情況?昨天晚上抓了正財同志,為什麼抓?你難道不知道正財同志是縣委邀請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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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華東被批評了,心裡倒是有些敞亮了,看張慶合的態度,似乎對羅正財十分的包容。
林華東自是將羅正財的事一五一十向張慶合作了彙報,又道:書記啊,是公安局的幾個年輕小夥子沒有什麼經驗,也沒有認出來咱羅縣長,這才鬧出了誤會。
張慶合仍然是滿臉的不高興,摘下了眼鏡道:華東同志,為什麼現在才報告?公安局裡人多眼雜,這麼多人都看著正財同志被抓了,你作為政法委書記,你說怎麼辦?
林華東自然是一肚子的話說不出口,從政法委書記的身份來講,自然是不便講放人,畢竟這個性質太過惡劣,就將目光看向了鄒鏡池。鄒鏡池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書記啊,我來說幾句吧,正財同志啊,從本質上來講,也是犯了男同志都容易犯的錯誤,考慮到其對臨平發展的歷史貢獻上,我冒昧提議,請咱們縣公安局網開一面,後續的事情咱們再從長計議。畢竟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對咱們臨平的形象也有影響,而且正財同志在本地也有些威望,這樣貿然處置,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波動。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穩定壓倒一切嘛。」張慶合重新戴上眼鏡,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說道:「鄒老啊,華東同志也在,按說這樣做,風險不是一般的高,到時候放了人,一旦被舉報了,我這個縣委書記,也是包庇縱容犯罪了。老林,你是政法委書記,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你比我清楚。換作一般人,我是怎麼也不會同意的。但既然鄒老張了口,華東啊,我看你們政法委,要儘快地把情況摸清楚,有沒有可操作的空間,只要你老林覺得沒問題,我看我們縣委,可以酌情考慮,按照鄒老的意見辦。
林華東道:書記啊,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和鄒老的意見,抓落實。
張慶合面帶不悅地道:老林啊,你也是老同志了,請示和彙報是最基本的制度,一定要執行到位。你看,都九點五十了,走吧,一起去迎接鏡堂書記,公安局的李局長也在,到時候,你們拿出具體的穩妥意見來,抓要合法合規,放也要手續正當,不能授人以柄啊。
鄒鏡池實在是沒想到,張慶合可以給自己這麼大的面子,也就和張慶合有說有笑地出了門。出門之後,正好就碰到了鄒新民。
鄒新民已經知道了消息,早上的時候接到了張慶合的電話,還十分的詫異,打聽了之後才知道,向來不問世事的鄒鏡池竟然親自出馬了,自己也就踏實了不少。
鄒新民道:書記,我正好算著時間快到了,專程來請您。
鄒鏡池道:新民啊,慶合書記是一位很有原則性很強,包容性也很強的領導,你以後必須踏踏實實、勤勤懇懇、全心全意地支持慶合書記的工作。
鄒新民笑著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跟著張書記,學習了很多。
張慶合笑著道:革命同志嘛,相互學習。
鄒新民忙道:書記,我再請示一下,午餐的時候,正財同志坐主桌。
此話說完,所有人都明白鄒新民的意思,那就是中午之前,能不能將羅正財放出來。
張慶合看了看錶,十分果斷地道:華東啊,人是你抓的,事是你辦的,今天中午能不能吃一個團圓飯,關鍵在你這邊的手續啊。
林華東道:書記,等一會我見了朝陽局長,我們兩個一起抽時間,專程回去辦這個事。
鄒鏡堂到縣裡來,打完了李叔的電話,我就帶著兩輛警車到了縣郊,等待鄒鏡堂。按說縣四大班子都應該到縣郊來迎接,但鄒鏡堂專門讓秘書打了電話,不搞迎來送往。
車隊駛入縣委大院,就看到了張叔和香梅縣長等一眾領導,車輛剛剛停穩,就看到鄒新民快步上前為鄒鏡堂打開車門,恭敬地說道:「叔叔,歡迎您回家。」
鄒鏡堂下車后,與眾人一一寒暄,說著客套話,我看著時間,縣委大院只有十分鐘,就要趕往縣一中。鄒鏡堂讀書的時候,還是當時的國中,算起來,已經有四十多年的歷史了。
正觀察著眾人,張叔和香梅縣長面帶微笑地向鄒鏡堂做著彙報。這個時候,林華東和鄒鏡池、鄒新民三人就走了過來。
介紹完了之後,我仔細看了看鄒鏡池,依稀覺得這人很是面熟。
哎,鄒老,我看你好像很面熟啊。
鄒鏡池道:小夥子,你忘了啊,咱們見過面,在縣委招待所,一起喝過酒。
鄒鏡池一提醒,我就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銀河錄像廳的老頭。哎,你是那個,那個。
鄒鏡池忙伸出手道:老鄒,老鄒。
鄒新民道:李局長,昨天都是誤會啊,麻煩您把羅正財放了吧。
羅正財?
林華東見狀忙道:新民啊,昨天,是周成在負責,李局長估計不清楚情況。我看了周局長也在,把他一起喊過來吧。
說著就招呼周成過來。
周成過來之後,林華東自是把昨天的情況說了情況。
周成一臉不解地道:林書記,我沒看到抓的有正財主席啊。
林華東拍了拍頭道:對了,你們兩個都陪我上廁所去了。就是你說的那個,那個領導啊。
周成一臉吃驚地道:林書記,您怎麼不早說,那個傢伙,兄弟們以為是平安來的騙子,把人移交給平安縣公安局了。
鄒新民臉色驟變,急切地說道:「什麼時候的事?」
周成道:手底下的人在辦,我估計有二十分鐘了。
鄒新民面露驚惶之色,大聲道:追,快追呀,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