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他不確定，她會不會聽到

「徐弦月」疏離厭棄地推了一把秦越川，理了理袖擺的褶皺，散慢輕蔑挑眉看著他：「靠得這麼近，莫不是對你的主子有什麼非分之想？」

秦越川明知她不是真正「徐弦月」，只是面對著素日思慕的姣姣面龐，無論如何也硬不下心腸說一句狠厲的駁斥。

他不確定，徐弦月會不會聽得到。

秦越川不驚不怒，不答反問：

「你是紅羽？」

「紅羽」藉由徐弦月的聲音，滿不在意敷衍應了一句：「嗯，不然呢？」

見身側之人只是個隨護，「紅羽」也沒有放在心上，顧自取了他手上的火折，旋身款步走到最近的冰床前。

於眼前景象像是司空見慣，面對如此之多的冷冰冰身體，自左向右，面無表情地一具一具身軀辨認下去。

她認得極快，過得也極快，起先面上的表情也算的得上是眉目平和，淡然自若。

秦越川無聲的跟在她的身後，不眨眼關注著「紅羽」的每一絲情態變化。

隨著一具一具身體略過眼前，「紅羽」的神情也開始凝重起來。

她的口中禁不住低念著：「不是……不是……這個也不是……」

秦越川感覺得到，「紅羽」漸漸有些焦灼，辨識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瞧得也更為仔細認真。

若非她頂得是徐弦月的面容，便是她哭嚎出聲，秦越川也無心理睬半分。

他看著她走過一排排的冰床，篩選過去的軀體已經近半，餘下的適齡女子身體也是所剩不多，直到此刻，紅羽仍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一副身軀。

「紅羽」幾欲抓狂，喃喃重複念著：「怎麼會，怎麼會！」

秦越川忍不住道：「你的身軀有何特徵。」

「紅羽」的死活與他無關，只是若尋不到她的身軀，受苦的仍是徐弦月，秦越川無法坐視不理。

「紅羽」頭沒好氣，也不回道：「……同這具身子差不多的年歲，左眉尾一顆淡紅小痣。」

秦越川助她從頭至尾再度篩選一遍，仍是無果：「沒有。」

紅羽已經查看完畢最後一具身體，依舊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她禁不住身子輕輕顫搖，貝齒咬著指節，不願接受眼前的現實。

「不該如此……不該如此的，他應過我的——」

秦越川緊緊跟在她的後面，時刻提防著她做出過激舉動損傷了徐弦月的身體。

秦越川出聲道：「若是沒有，那便說明你的身體，不在此處，我們時間有限，還要重新返回密道，天亮前回到宮城。」

他想要著去握徐弦月手腕，想要帶著徐弦月的的身體離開這裡。

紅羽閃身揮落他的手掌，不情願地嘶吼出聲：「不在此處，定在旁處，我們去旁處！我要找到我的身體！」

秦越川低沉出聲：「你莫不是想引得所有巡邏衛來到此處！」

「既然無果，先離開此處，來日徐徐圖之。」

尋不到她的身體，眼下自然是徐弦月的安危最重要。

紅羽慘笑一聲，冷嘲開口：「呵？先離開？你說得如此輕巧！」

「此番來到肅王府艱辛不易，你該是比我更清楚！」

紅羽指向秦越川的眉心怒聲命令：「你若顧及你的主子，也不要忘了，現在主控這具身體的是我，你若是不想她收到半分損害，那便聽我的指揮，帶我去旁處！」

「我要一個一個，每個院落挨個搜尋！」

「直到尋到我的身體！」

紅羽愈發失控，說到最後再度聲不自抑的嘶吼出聲，偏執地要求秦越川帶她尋遍肅王府的每一個院落。

肅王府統共36個院子，且不說躲避巡衛需要時間，僅憑一夜如何能全部搜尋一遍，秦越川十分不悅，看著她的臉隱忍著沒有發作，他死死鉗握著她的手腕：「現在，離開！來日若有機會，我定會替你尋得身體。」

紅羽退身擰著手腕，拚命想要掙脫禁錮，低斥出聲：「放開我！我是你的主子！」

秦越川本不欲對徐弦月的身體動粗，也擔憂她的聲響會引來圍堵，迫於無奈，他反手扣住她的後頸，強按睡穴，不過一息，空氣瞬時安靜了下來。

徐弦月如真的睡著了一般。

秦越川眉宇歉然凝著徐弦月的睡顏，捧著她的身體重新跨出屋門，將方才的門鎖虛虛掛回門環。

雖然可能瞞不過多久，但是趁著夜色，臨至天明之前該是沒什麼問題。

待到府兵發現，屆時他們多半已經回到宮城，無從查證何人所為。

秦越川預備一如來時那般原路返回，通過密道離開肅王府。

卻也只越過了四個院子，本是順利行進，突然前方傳來一陣井然有序的腳步聲和呼喊聲。

秦越川雙臂將懷中的徐弦月護得更緊，閃身躲進一旁的扶芳藤叢中。

「仔細搜，一個角落都別放過！」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

錯亂腳步聲越來越近，此次還有透紅火光如星如織，密連成海，朝他們蔽身的這個方向大面積層層鋪涌而來，似有包圍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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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川斂息矮身，將徐弦月的面容遮掩著轉向內側，抵靠著自己的胸膛。他能感覺到那些人的氣息幾乎就在頭頂，越逼越近。

心道大抵今日終是難逃一戰，秦越川單臂仍舊穩穩承托徐弦月，右手觸握劍柄，隨時預備若是不慎被發現，便就此殺出重圍。

卻不知為何即將臨近這廂時，府兵突然撤了腳步，像是被遠處躁亂吸引，調轉方向朝旁側追去。

連綿火光亦是跟隨遠去。

「在那裡！全部集結跟我來！」

大批巡邏守衛手持火把循聲而去，前路反倒空無人守，從起初第九院落那聲狸奴嘶鳴開始，秦越川心中便隱有猜測，如今更是得到證實，暗中另有他人相助。

秦越川無暇深思到底是何人助他，當下機會難得，該是帶著徐弦月儘快離開這裡。

大半府兵已經被那廂盡數吸引，他可以不必駐足任何院落，一口氣直奔碧梧院。

此番用時不過半個時辰，秦越川重歸井口，護著徐弦月躍下密道，一路不停，趕赴宮城。

終是趕在天亮之前重新回到了清靈殿。

徐弦月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榻上，一條嫩白手臂牢牢環扣著她的腰身，垂眼一瞧，墨黑髮旋抵著她的下頜，口中鼾聲綿長，正睡得香甜。

不是秦靈若還能是誰。

徐弦月輕輕揉了揉秦靈若的發頂，小心地將她的腦袋移到軟枕頭上，慢慢地，一點一點扳開她的胳膊想要起身下榻，卻不料細微動作引得秦靈若胳膊環得更緊，口中砸嘴念著：

「……月月……別走……」

徐弦月心裡暖融融的，俯身柔聲應承：

「我不走，靈兒先鬆手可好？」

秦靈若聞聲睜開惺忪睡眼，眼瞧著徐弦月笑語晏晏望著她。

秦靈若霍得起身，摸了摸她的面頰，探了探她的前額，見沒什麼異常這才舒了一口氣：「昨夜你那個隨護帶你回來的時候，你便一直睡著，我還擔憂你出了什麼事呢。」

徐弦月笑應：「我能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