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搏前程不假,卻也不是往死路上搏
徐弦月本以為此次來到鳳鸞殿又要經歷一番口舌。她早已準備好為自己辯駁一番,藉此打消皇后的疑慮。
出乎意料的是,此次踏入鳳鸞殿,氣氛卻不似以往那般陰氣森森。
素日多是冷臉以對的皇后,今日竟難得對她露出幾分緩和之態,眼眸微彎,紅唇輕揚,難以言喻的端莊柔婉氣韻流泄其身。
徐弦月只覺怪異,今日太陽打哪邊出來的?
第一反應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皇后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頃刻之間,徐弦月數百心念齊齊湧上心頭,對於皇后的有可能圖謀的事情在腦中盡數過了一遍。
「紅羽,你的勞心勞力,本宮全部看在眼中,近日來,你辛苦了。」
明明是算是溫言軟語,看著那張「慈和」笑面,徐弦月卻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還不如厲聲言詞地審問她一頓來得痛快,這種笑裡藏刀的磨人軟刀子,一個秦烈行已經夠她受得了,若是皇后也隨他如此,徐弦月思量著,怕是日後的膳食還得少進一半。
太噁心了。
心裡萬般抵觸,面上還要不著痕迹的恭順應著:「皇後娘娘說得哪裡話,都是屬下該做的。」
皇後起身,雙手交疊於前腹,仍是維持著慈和端莊面容,玉步款款朝她走來,輕輕執起徐弦月的手:「往後,你也不必與本宮自稱屬下,便如尋常王妃一般,可好?」
徐弦月摸不著頭腦,直直看著眼前的皇后,於她的話有些捉摸不透:什麼叫如尋常王妃一般?
「往日,本宮於你過於嚴苛,你做王妃這些時日,本宮好像也不曾賞賜過你什麼,是本宮的疏忽,來人——」
數十宮婢魚貫而入,穩步停駐徐弦月身前。
皇后牽著她的手自頭至尾,親自向她逐一展示:
「這是東海明珠,這般嬰兒拳頭大小的,平日宮中也只有貴妃才有機會得一斛。」
「這是西域翡翠,這般凈透明澈可不多見。」
皇后的手指挑起一串玉檀香珠,顆顆晶潤,幽香縷縷,熱絡的纏繞在徐弦月的皓腕上,口中止不住的讚歎:「瞧這雪腕,嫩藕一般,果然是戴什麼都好看。」
珠玉簪環,錦衣華服全都陳列眼前,皇后與她靠得極近,陰柔蠱惑的引誘著,與她俯耳相貼,暖息輕吐:「只要你願意繼續做容王妃,這些全都是你的,日後你所擁有的,只會比眼下更多。」
「相較於成日周旋於秦樓楚館,瞧人面色,迎來送往,朝不保夕,哪裡比得上如今這等奢華享受。」
皇后隨手拈了一隻金釵插在徐弦月的髮髻上:「紅羽,你覺得呢?」
徐弦月聽出了皇后的言外之意:
不要總是惦念著回到原本的身軀了,安於現狀,做一個錦衣玉食的容王妃不好嗎?
無論昨夜的真相是否與「紅羽」相關,或許皇后這廂根本都不在意,她想要的,是說服利誘紅羽永遠留在自己身體,頂替自己的身份,替她賣命一輩子。
徐弦月沉默了。
昨夜的事,無論她是否列於皇后的懷疑人選,今日一遭,是皇后的態度,亦算是對「紅羽」的敲打。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恩威並施,僅此而已。
換言之,容王妃只有在容王身側,才是最具有利用價值,皇后今日這番言論,可不可以理解為,那日她與秦烈行所說的,有了成效。
秦烈行對她的提議——動心了。
並且期望通過她,不止於讓秦越川喪命,在此之前,秦烈行渴望源源不斷,想讓秦越川主動奉上更多。
心中思慮著,皇后的聲音再度飄入耳畔,聲色軟柔,卻好似力有千鈞,她許了一個自認為全天下女子都無法抗拒的允諾:「若你襄助祁王,屆時哪怕容王命隕,憑藉此身,或許有機會,謀得一個同我一般的尊位,哪怕不是后位,最差也是個公主之位。」
「錦衣玉食,享之不盡,身為女子,此生之尊榮,莫過於此。」
徐弦月簡直想扒開皇后的腦殼,看一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若是秦烈行當真一朝得勢,曾經身為容王妃的她,怎麼可能還有機會現於他的眼前?
多半也是死路一條。
再言之,便是當真如皇后所言,像她這種無依無靠的挂名「公主」,有朝一日,大概也是送往他國,再被秦烈行利用一次,榨乾最後一絲剩餘價值。
這種鬼話,吃錯湯藥了才會有人信吧?
當她是傻子么……
徐弦月牽強的笑了一下,略有僵硬應了一聲:「嗯,皇後娘娘所言……屬下會好好思慮的。」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腕:「這便對了,你我雖為女子,也該為自己博一個好的前程不是?」
徐弦月口中垂首低應:「皇後娘娘所言極是。」
搏前程不假,卻也不是往死路上搏……
皇后笑語盈盈同她道:「這些物什,今日你且盡數帶回,本宮等著你的好消息。」
徐弦月只得領著數十宮婢,「浩浩蕩蕩」走在回衍芳殿的途中。
徐弦月鬱郁垂頭走在最前面,無意抬眼間,遠遠看見玄三和秦靈若從清靈殿門口大步邁出,步履匆匆,像是有什麼急事的樣子。
「靈兒。」
聽聞呼喚,秦越川霍然抬頭,見是徐弦月,快步迎了上去:「王妃……」想要說些什麼,卻見得身後一眾僕從,不得已止了口。
秦靈若湊身上前,見她周身完好,口中問的與秦越川未曾出口的話語不謀而合:「皇后可有為難你?」
徐弦月搖頭,指派宮婢將托盤物什先行送往衍芳殿。這才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她不曾傷害我,也沒有提及昨晚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無事就好。」
徐弦月發現玄三眼神示意,瞥向殿外,又對秦靈若道:「此次無事,靈兒莫要擔憂,衍芳殿那邊還有些瑣事處理,我需得先回去了。」
秦靈若應得痛快:「嗯嗯,那你先回去吧!」
徐弦月這才同秦越川一起出了清靈殿。
秦越川沒有立時帶她回衍芳殿。
走走停停,熟悉人影立於宮牆稀落處,徐弦月定睛一瞧,頓生欣喜,小跑著上前熱切地喚了一句:「舅舅。」
賀薛懷聞聲回首,亦是跨步上前好生將她打量一番:「宮中可還習慣?可有難處?」
徐弦月歡快應聲:「都很好,沒有難處。」
賀薛懷見她企圖隱瞞,沉了臉色:「沒有難處為何昨日夜闖肅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