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厚土宗
積石山厚土宗山門外,一處亭台之下,靜靜站立著十餘個築基境修士,他們微微抬頭,望向東北方向的天空。蔚藍天幕下,白雲遊動,一個黑點緩緩變大。
「來了,我們上去迎一迎吧,得有三十年了吧,上宗不曾正式譴使來訪,大家都拿出點精神頭來,把禮節做足了。」厚土宗掌門劉鎮雄環視眾人,目光凌厲,言語中帶著些警告的意味。
幾個本來一副百無聊賴模樣的修士,連忙挺了挺胸膛,神情也莊重起來。厚土宗是親附玄天宗的眾多宗門中最強大的一個,也是來往最為密切的一個,積年的築基修士一般對玄天宗上層情況知之甚詳,大多知道張元敬的名號,因此對宗主這般煞有介事地出山迎接,都有些不以為然。
「張道友大駕光臨,劉某人不勝歡迎之至。」隔著十數里,劉鎮雄雄渾的聲音,伴隨深厚的法力,遠遠傳來,大小合適,恰如人在近旁所說一般。
「哦,好像是厚土宗掌門劉鎮雄?」張元敬並不確定,對著御風車內眾人輕輕說了一句,又像是在問話。
眾人面面相覷,但無人答話,因為他們根本看不清來人面貌。
張元敬沒有劉鎮雄那等實力,自然無法隔空對話。於是駕著御風車,向著來人駛了過去。他沒有見過劉鎮雄,但武元奎給他看過畫像,只需當面見到,便不會認錯。
兩方靠近,張元敬看清為首之人面容。此人四十多歲模樣,頭戴素冠,面如重棗,雙眼如一潭深水,身著深藍色法袍,袖帶飄曳,氣度不凡。正是厚土宗掌門劉鎮雄。
他連忙飛出御風車,駕飛劍迎了上去,遠遠與劉鎮雄抱拳見禮:「劉掌門幸會!勞動您的大駕,真是慚愧啊!」
「哈哈哈哈,幸會幸會,張道友,聽說你可是很少出山的,更是從不到各宗做客。這次,你能親臨我厚土宗,劉某真是倍感榮幸。」劉鎮雄爽朗大笑,幾句客套話說得自然順暢,讓張元敬頗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張元敬又與其餘厚土宗修士見禮,再讓隨行的鍊氣弟子上來向劉鎮雄行禮。
一行人直入山門,向主峰而行。
積石山,山如其名,頗多奇石怪岩,樹草之類多在石林之間、岩壁縫隙中生長,東一團西一簇,倒也別有一番景象。
劉鎮雄見張元敬頗有興緻,便放慢腳步,為其介紹各處地名,及其名字由來,諸如飛升岩、迎客松、碧玉嶺、滾石山等,不一而足,讓張元敬大開眼界。
邊行邊看,一個時辰后,終於到達坐落於積石山主峰落日崖的厚土殿。早已等候多時的厚土宗執事,將中門打開,迎接張元敬和劉鎮雄入殿,並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儀式結束之後,雙方商定十日後舉行鍊氣弟子交流比斗。爾後,便由一個執事帶著玄天宗鍊氣弟子去客房休息,而張元敬則與劉鎮雄轉入偏殿中,進行密談。
「武掌門三個月前來訊,請我允許他將厚土行氣訣傳授與張道友你,並能當面給予指點。這讓在下頗有些受寵若驚,不意下宗功法也能得到武掌門青睞。」劉鎮雄親手奉上香茗,笑著說道。
張元敬連忙起身,伸出雙手接過茶杯,輕輕放在身前矮几上,待劉鎮雄入座,這才坐下說道:「在下資質駑鈍,剛剛突破築基中期,元奎師兄認為我原來的功法不足所用,便建議我改修貴宗的厚土行氣訣。說實話,我這次來,主要就為此事,還請劉掌門准許!」
「張道友客氣!准許不准許的,實在不敢。」劉鎮雄輕輕擺了擺手,示意張元敬不必見外,「當年,我與武掌門會面時,無意中提及此功法,他頗感興趣,我便贈送了一冊,自然是不介意貴宗道友修習此法。不過,關於此功法,我還想多說幾句。」
他頓了頓,大約是斟酌了一下言辭,方才繼續說道:「此功法乃是殘篇,無結丹以上功法,我厚土宗弟子少有修習者。此功法一至四層,鍊氣弟子可以修鍊,但幾乎無甚用處。到五層以上,效果才漸漸強起來。五層的厚土行氣訣,一年可催生靈品藥材六十四年,對於低階藥草,已能發揮不錯的作用。但五層就需要築基修為了。一般弟子能夠進階築基,大半想的還是追求大道,不願止步於築基期。此外,厚土行氣訣的效用也有很多限制,比如對一些生長在極寒、極陰、陰暗等特殊環境的靈草,沒有效果或效果甚微。就是一些特殊土壤中生長的靈藥,也效果也通常會大打折扣。所以,要不要修習此功法,張道友還需考慮周全。否則,將來耽誤了大道,在下罪莫大焉!」
張元敬得了武元奎的指點,哪裡聽得進他這些話,笑道:「劉掌門無須多慮,我早已考慮清楚,下定決心修習此法。」
說著,他站起身,取出一個白色玉瓶,上前兩步放在劉元清身前茶几上,說道:「劉掌門,這是元奎師兄讓我帶給你的,一枚元皇丹,乃中土某大宗的獨門靈丹,據說對於修鍊土屬性功法的修士大有裨益,可助修士突破大境界。」
劉鎮雄神色一凝,目光在玉瓶上一掃,連忙站起身來說道:「這等厚禮,劉某人銘感五內,記懷終生。張道友既然決心已下,我厚土宗自然會儘力相助。」
他稍作遲疑,低頭又看了看玉瓶一眼,輕拂儲物鐲,拿出一枚玉簡,說道:「當年,我厚土宗祖師在得到厚土行氣訣時,一同還有一本《厚土修行札記》,其中記載了諸多關於修習此功法的竅門、技巧和禁忌,以及一些軼事。張道友不妨藉以參考,當有所收穫。當然,這札記中有些修鍊法門,年代久遠,並不適合當今的修行環境,還請張道友不要隨意嘗試。」
此後幾日,張元敬除了出席厚土宗舉辦的各種宴會,就是閉門閱讀《厚土修行札記》,同時揣摩厚土行氣訣第一層功法。
張元敬修鍊土屬性功法黃龍凝氣訣近二百載,天賦雖不高,但對土屬性功法的機理和特點,瞭然於胸、體悟深刻。因此,即使厚土行氣訣品階比黃龍凝氣訣要高很多,他對於此功法的前五層,領悟起來也幾無阻滯。
不過,張元敬修鍊此功法,最大困難還不是在天資悟性上,而是在靈根上。修習厚土行氣訣的先決條件是身具土水靈根,講究以含水之土培植靈草。張元敬是土水火三靈根,比之單純的土水靈根,多了一個火。若是金或木,問題還不算大,偏偏是火,導致功法運行存在諸多不適。除此之外,更艱難之處,還在於他的靈根屬性是土弱而水火強,且水火平均。土弱,則感悟和汲取土靈力的速度較慢、質量較低;水火平均,則汲取的水靈力與火靈力相抵,無法煉出蘊水之土靈力。
張元敬無解,只好整日研讀《厚土修行札記》,以期找到解決的辦法。若是札記中沒有類似記載,就只能再去求劉鎮雄幫忙了。
兩宗弟子比斗前兩日。位於積石山中的一座高峰,在雲霧之上,一片深灰色建築沿著山勢自下而上鋪陳,靠近峰頂處,有一座巨石壘成的雄偉宮殿,正中的長條形白玉石上,龍飛鳳舞刻著三個金黃大字「載物殿」。
殿中,一個白髮紅顏的老道,盤膝坐在一面寫滿紅色大字的高牆前,閉目打坐。劉鎮雄肅立於老道身後,神情恭敬。
良久,老道開口問道:「觀察了幾日,你怎麼看張元敬此人?」
「見事不敏,仙資一般。」劉鎮雄略作思考,簡明扼要地答道。
「哦,不好嗎?」老道神情不變,語氣中倒是多了些許興趣。
劉鎮雄沉聲道:「不好。見事不敏,意味著我們的布置,必須清清楚楚,他才會發現。但是,武元奎不是傻子,他只需多問兩句,便知其中必有蹊蹺。而仙資一般,則意味著沒有培養前途,不受宗門重視,這樣,即便他是武元奎的同鄉,也很難在宗門事務上有話語權,相應的,他也就不會關心宗門事務,不會在意我們故意透露的蛛絲馬跡。這些天,這個張元敬除了厚土行氣訣,其餘事務一概不問,連兩宗比斗之事,也不甚在意。顯然,從他這裡著手,非是明智之舉。」
老道似乎是打坐完畢,終於睜開雙眼,在他睜眼的剎那,一點純粹至極的神光映射在牆上紅字上,那紅字好似活了過來,如火苗一般跳動。「那就不要刻意布置,順其自然即可。」
劉鎮雄頭垂得更低,但話語之中仍透出幾分倔強:「只是,魔宗緊盯舒彌山封印,顯然是有備而來,我們若再順其自然,玄天宗只怕很難在關鍵時刻參與進來,沒有他們牽制,到時候,魔修必然佔盡先機,而我們的算計多半要落空。老祖,我們布置在玄天宗那邊的暗子,是不是動用一下?」
「不必!舒彌山虛魔空間的存在,決定了玄天宗不可能置身事外,更不可能放任那些魔修破壞封印,他們的衝突不可迴避。」老道抬首看向牆上頂部的幾個紅字,不緊不慢地說道,「玄天宗底蘊深厚,即使倉促上陣,也未必輸與那些魔修多少。在棋局進入中盤前,最為重要的,是我們不能暴露自己作為棋手的身份。否則,就只能火中取栗,而不能漁翁得利了。凡事不必算計那麼精確,很多事總在意料之外。只要把握好大勢就行,勢至則事必成。這個張元敬,你該交好還是要交好,只要不涉及宗門核心利益的,他想要什麼就給什麼,示弱的信號要釋放得更強烈一些,不要被宗內有些人影響了情緒。鎮雄啊,你要切記,宗門只是幌子,家族才是我們的根本。」
「這個小子省得,老祖您請放心。」劉鎮雄嘴唇蠕動幾下,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沒有說出口,只是恭敬地低頭應諾。
老道不再理他,背著手轉身向著後殿而去,口裡卻嘀嘀咕咕說著:「天魔淵,天魔淵,他們為何一直盯著舒彌山?他們知道多少呢?他們怎麼知道的呢?唉,傷腦筋啊……」
劉鎮雄知道老祖宗的習慣,一旦遇到難題,便會喃喃自語。他沒有吭聲,默默地施了一禮,悄然退出了大殿。
兩日後,兩宗比斗如期舉行。厚土宗出戰八人乃是鍊氣弟子最強八人,以示對上宗的尊敬。玄天宗出戰八人,乃是門中大比前五十,實力比之厚土宗弟子,只強不弱。
不過,對於張元敬而言,鍊氣期的比斗索然無味。鍊氣期修士在功法上,只會控火術、控水術等之類的基礎控靈術,威力很小,通常主要靠偽靈符或法器戰鬥。
張元敬與劉鎮雄高居觀武台上,正襟危坐,看起來好像在認真觀看比斗,不時還相互交流對某場比斗的看法,實則心不在焉。
張元敬只在周玉明比斗時,認真看了幾眼。周玉明基礎紮實,長於應變,戰鬥力很強,在比斗中輕鬆獲勝,這讓張元敬又高看了一眼。
最終,八場比斗的結果,玄天宗六勝二平,取得不敗戰績。不過,兩場平局其實是玄天宗弟子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