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波折（4000字章）

雷池之外，三個元嬰修士無疑都看清了胡天聰的舉動。他們神色一變，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辛真人搖搖頭：「何至於此！那等雷力，便不如天劫強悍，也相差無幾。天地靈力上揚，這橫斷山中哪裡沒有機緣！」

簡真人卻由衷贊道：「天聰向來儒雅，但少了一些狠勁，今日卻讓某刮目相看！他若能闖過此關，可擔重任矣！」

辛真人呵呵一笑：「簡師兄，天聰要是突破元嬰，將來必是玄天宗執掌者，自是要擔重任。你這話等若是句廢話！」

簡真人知他心中有些鬱結，也不在意，莞爾一笑，只這笑容倒有些意味深長。

那申真人則露出深思之色，彷彿想通了什麼。

雷池之中，胡天聰佇立不動，周身的赤雷之力已是消耗殆盡，洶湧的雷力往他身上沖刷而來，但在即將接觸其身軀時，似被一層無形的防禦，擋在了外邊。

他面色平靜，不喜不悲，不急不怠，雙目緊閉，雙手各捏一個法訣，一指頭上，一指腹下，氣機隱隱透出，似與某種力量發生牽連。四赤三綠七柄飛劍合於一處，於雷力中浮沉，但只在數尺範圍內躍動，並不分散，也不遠離。

大約十息之後，一層光暈從他身上浮現出來，五彩斑斕，璀璨異常。周圍的雷力，經這光暈一浸，忽然柔和起來，不再那般暴虐。

在距離雷池核心區域十丈之外，一處尺寬地縫之中，一株赤紅如火的丈高果樹，忽然伸直了所有枝幹，其上如火焰跳躍一般的葉片，也都亮麗起來，彷彿添上了濃妝。在茂密枝葉間，五顆漆黑如墨的拳頭大小靈果，正在雷光中搖晃，一股至陽氣機透頂而出，攪動雷力波濤。

不過，所有拍向胡天聰的雷力之波，皆在觸及光暈的片刻，變得馴服下來。

胡天聰的氣機全都藏入身中，便是兩隻手上的法訣，也都沒了神韻，只餘一個空落落的手勢。

但是，越是如此，胡天聰越似中流砥柱，屹立於雷力波濤中，不受任何力量的撼動。

數息之後，胡天聰的皮膚開始向下塌陷，仿若一瞬間老了百歲，壽元耗盡，生機消散，衣袍也變得空蕩起來。

「吞噬壽元？這是玄天宗的雷系功法？」辛真人有些不解。

「也或許只是求進太急，損毀了身體機能。」簡真人道。

辛真人並不同意：「若是損毀身體機能，那也不至於蒼老至此。看著不像正道法門！天聰這是何苦！」

簡真人笑道：「你不過是看到表象，便下如此斷言，有失偏頗。辛師弟，你這個毛病要改啊。」

辛真人側首望向他，面容古怪地說道：「有些不對，簡師兄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為何如此篤定！」

簡真人哈哈笑道：「天聰所用之法，並非玄天宗的法門，而是借鑒於另一大宗。不過，此只是輔助所用，真正決定根本的，還是他玄天宗的雷法。你且放心就是，只論功法，天聰絕無問題。」

辛真人本想問借鑒哪一派法門，但一想尚有旁人在側，卻不好去泄露這等絕密之事。

申真人盯著那聚合於一起的七柄長劍，若有所思。

雷池之中，胡天聰的情形又是一變。他的氣機微不可聞，但那七柄長劍併合而成的大劍，卻忽然散發出凌厲氣機，瞬間將周圍雷力穿透，其鋒芒所及，甚至觸及雷池核心區域。

受此氣機牽引，數道本源雷力自池中逸出，往胡天聰所在方位浮遊而來。

不過，這些本源雷力，首先卻要從那靈植生長的石縫上經過。靈植變化自身氣機，試圖牽動幾道本源雷力，使之偏離石縫。

但是，它只是間接發力，故而未能收得全功，仍有一道本源雷力往它直竄過來，眼見便要撞入地縫之中。

靈植立根石縫，根繫於狹窄土層里深達數十丈，但正因如此，便想伏倒也是不能，只能任由那本源雷力來襲。

它終究有了些許靈性，知道當此生死存亡之時，決不能坐以待斃，遂把枝葉一震，將兩道不知藏於枝葉間多少時日的本源雷力震了出來，並引動其一，往那襲來的本源雷力迎了上去。

剩下的這一道本源雷力，則被它忽然吸入主幹之中。

「轟隆隆！」

兩道本源雷力相撞，本是同根同源，卻因各自沾染的氣機不同，相互引爆。

此等威勢，與雷劫之力並無不同，爆炸之處，雷力一掃而光，連帶靈植與胡天聰也受了波及。

胡天聰肉身枯萎，但神魂如火，察覺到靈樹的異動，便將那氣機勃發的大劍引於身前，化作一面劍盾，抵禦那爆沖而來的狂雷之力。

靈樹則將所有能夠扭轉過來的枝條，盡數擋在石縫入口。

「噹噹當！」

大劍受襲，連續發出激烈鳴音。一息之後，七劍散開，隨即在雷力中寸寸斷裂，最後化作灰燼。

而那靈樹，一身枝幹盡數被毀，只余孤零零的一根主幹，以及樹頂旁生的一根短枝。斷枝之上，還掛著兩枚黑色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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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碎了！」辛真人指著雷池中說道。

「我看見了！」簡真人皺著眉頭說道，「哎，早了點。」

「什麼早了點？這是哪家秘法！人還沒突破，器鼎就先碎了！」辛真人圓睜兩隻眼睛，看著縮了一大圈的胡天聰在雷力波濤中漂浮不定，似乎隨時可能被吞沒，「可惜了！」

簡真人翻眼一瞪：「可惜什麼了！天聰不是還在那裡嗎，雷暴也未曾傷到他。再看看。」

「簡師兄，你與天聰到底是何關係，為何我老覺得你對他的了解很不一般！」

簡真人輕哼一聲，說道：「你視他為子侄，他視我為半師，你說誰對他了解更多？」

「半師？該不會這借用鼎器突破的法門，是你尋來的吧！」辛真人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簡真人撫了撫頜下長須，雲淡風輕地說道：「那是自然！」

辛真人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原來是你出的餿主意，我說天聰向來沉穩，如何會突然變得如此冒進！悔不該讓他跟你修行，真是誤人子弟！」

簡真人眼皮一跳，正要反唇相譏，卻聽一旁的申真人冷笑道：「兩人便忙著拌嘴，且看看入谷的方向！」

兩人聞言，同時轉頭看向南方，只見谷口上空，雷雲匯向某一處，轟然降下數道甚粗的雷霆，遠遠傳來轟隆之聲。

辛真人道：「妖族又上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簡真人道：「無非就是鴣猴一族的大妖，在這附近，能有幾頭？」

申真人在旁說道：「既然有一頭狐妖，為何不能有其他大妖！」

簡真人搖頭：「鴣猴一族最是貪婪，怎會把靈物分與它妖！玉狐一族受惠於此族，為其前驅自不奇怪。其他的妖族，鴣猴不會信任的。」

申真人閉口不言，但從其神色看，並不認同。

「簡師兄，如何應付！趕巧在這個時候，有些棘手！」辛真人問道，手中已是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簡真人瞥一眼申真人，說道：「申道友，既然妖族殺來了，我們三個便去迎一迎，不知道友可還能一戰？」

申真人瞧著辛真人那副一言不合就要狠下殺手的樣子，想起關於此人的一些傳言，不禁咽了口唾沫，說道：「勉強還能堅持幾合。」

簡真人大手一揮，說道：「那就行，走吧！」

三個元嬰真人走得乾脆利落，沒有留下一句交代，剩下的兩個靈武山結丹修士面面相覷。

修為在結丹後期的修士問道：「於師兄，我們是守在這裡，還是跟去迎戰妖獸？」

結丹大圓滿修士搖頭：「來者必是大妖無疑，你我上去也只能添亂。不若在此看護胡師兄，或能助他一臂之力。」

結丹後期修士默默點頭，目光卻是落在入谷方向的雷雲上。

于姓修士看向雷池中央，那個單薄的身影，彷彿已被雷力波濤吞沒，唯余電光縱橫交錯、雷鳴響成一片。

胡天聰好似落入無邊無際的巨居澤之中，巨浪撲來，將他淹沒，浪頭過去，他又自行浮出水面。他已經感覺不到身軀，好似輕若羽毛，隨波逐流。但是，痛苦依然真實，灼熱、撕裂的劇痛，不時傳入腦中。

他只有神魂無比清醒，保持著對周圍一切的意念，或者說，是執念。晦暗的天空，籠罩上方，也似籠罩時光，看不到出路，全是冷冰冰，似要被凍僵。

但是，身體的痛楚，讓他保持清醒。那灼熱固然是一種酷刑，但也是一種淬鍊。

不知過去多久，天空之中升起一輪紅日，金色光芒灑下，驅散陰霾，天地回暖。他感到渾身發熱，這熱並非灼燒之熱，而是內生陽源、外致體暖的熱。

他猛地睜開雙眸，無窮無盡的力量，自乾癟的身體各部噴湧出來，一身氣機暴漲，修為節節升高，不過數息，便越過結丹境的極限，往那更高境界攀升而去。

在他氣機的引動下，周圍的雷力也變成一個旋渦，並隨著他修為的增長越轉越快。

原本已經失去目標的雷力，此時又開始往他身周彙集。同時，在他的頭頂，一朵雷雲凝聚成形。此雷雲明顯不同於山谷上方本已存在的雷雲，更加厚重，也更具壓迫感。

胡天聰輕嘆一聲，七劍過早的碎裂，不僅讓他後繼乏力，也失去了抵禦天劫的護身法寶。當此之時，內則法力不足，外則雷力洶洶，上則天劫壓頂，下則軀體虛弱，竟無一絲可能闖過境關。

數百載積累，數十年籌謀，十數年孤行，終究要走向敗亡，這讓他心中無比難受，恨不能大吼大哭，發泄心中對上天不公的怒火與痛恨。

「隆隆隆隆！」

一連串低垂的雷鳴聲響起，雷雲已經凝練完成，即將降下那一道天罰之雷。

他心中生出大恐，旋即又生出大勇，迸發此生最強的不屈與抗擊，把身中每一滴潛力都壓榨出來，奮勇往那如同牢籠一般的瓶頸反覆衝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破開境關，絕地求生。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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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耀目至極的雷光從天而落，直直劈了下來，正中那靈植生存的石縫。

「噼啪噼啪……」

雷池中的雷力被引爆，接二連三發出轟鳴之聲。餘力如浪，沖在胡天聰身上，將他往外推去。而外圍的雷力，則受到氣機牽引，反而向落雷之地奔涌而來。

雷力之波相互激沖，反把胡天聰往雷池另一側推去。

胡天聰滿臉愕然，腦中一片發矇：「為何不是我的雷劫？」

一息之後，他方才反應過來，他既尚未突破，如何會有雷劫！那雷劫，乃是對著那株靈植而去的。

果然，第一道雷劫剛落，天中雷雲再次發出轟隆之聲，只聽「噼啪」一聲，又是一道天劫落下，仍是劈向那石縫。

靈物進階，還有雷劫降下，這胡天聰從未聽說過。而且，這株靈物也並未變成精怪。或許是玄品升地品，方才是這樣。但是，以往也未見典籍記載。

胡天聰往地縫中看去，只見那靈物連受兩記天劫，已經枝斷果落、皮焦木燃，氣機更是一落千丈，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

天中雷雲正在散去，這要麼意味著玄品靈物晉陞地階只有兩道雷劫，要麼意味著其生機已絕。

他心中長嘆一聲，卻無暇顧及靈物的遭遇，他的氣機已勃發至極盡，仍未破開那橫亘頭頂的桎梏，不用雷劫，便要落得與那靈物一般的下場。

他不甘心，把儲物鐲中的丹丸、靈草皆是塞入口中，使勁咀嚼，希望以此補充法力，一舉沖開瓶頸。但是，這些都非至陽之物，當此之時，或能化為炙陽之氣，卻不足以破開那如同結界一般的壁壘。

絕望中，卻聽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胡師叔，我是元敬，這裡有幾枚四階陰雷果，你且服下試一試！」

「元敬？」胡天聰以為是生死之際陷入幻覺，不覺苦笑一聲。

「胡師叔，我在你身後！」那聲音更加清晰，真實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