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厭惡與愛並存

這次感冒是我有生以來最嚴重的一次，不僅伴隨著高燒，還讓我失去了活動的精力，只想躺在床上休息。然而休息卻也休息不好，因為鼻子總是堵著。

上個星期，牤牤也生病了，感冒。她把擦完鼻涕的紙巾直接丟在床邊的地板上，我看到之後很驚訝，但她卻對我說：「待會兒掃了就是了。」

所以我生病的時候也這樣干，但是我被牤牤嫌棄了。她給我買了葯，然後呵斥我不要亂丟垃圾。

我一開始挺委屈的，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標準忽然變化了。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這地主要是她在掃。

牤牤都有精力訓斥我了，我看她最近的精神狀態倒是好多了。

她生病是有前兆的，那段時間她特別喜歡大姑姑買來給人家辦酒席用的一種蜜棗，吃的鼻子邊都起泡了，嘴角也上火長燎泡，她還是要繼續吃。我開玩笑的方式勸了幾回，見她還是偷偷摸摸吃，也就沒再勸了。

後來果然上火感冒了。

牤牤的癥狀不大嚴重，只是有些流鼻涕，沒有發燒，喝了點板藍根，不再吃蜜棗之後，三五天的工夫，她就好了。

我就比較菜了，足足一個星期才開始轉好。

牤牤生病的時候，我可沒有表現出對她的任何嫌棄，只有擔憂和照顧。時不時說些網上看到的趣聞逗她開心。

但我生病的時候，牤牤儘管照顧我，卻也總是偶爾流露出嫌棄與厭惡。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生物的本能會讓他們討厭疾病，但人類卻能超越本能地去照顧一個病人，展現自己的愛與關懷，而有的人兩者同時存在，一邊嫌棄著，一邊儘力照顧。

我之所以能不嫌棄牤牤生病，是因為我經常生病，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我實在太了解對病人的嫌棄和厭惡，是一種多大的傷害。

有段時間，我的夢想就是，生病之後有清幽這樣愛我的人照顧我，哪怕我的腿斷了，坐輪椅了，清幽都不會有任何一點嫌棄我，反而會給我蓋上小毯子，喂我喝泡好的蜂蜜紅棗桂花茶，我行動不便的地方，他都會抱著我、照顧我，比如上下床、上廁所之類的。

不生病的時候，只要不受人欺凌，我就覺得很開心啦。或者生病的時候，能自由自在，暫時擺脫欺凌、剝削、束縛，我也會開心起來。

可這種對安全、自由的渴盼，也讓我對「別人愛我」這件事的感受降低了很多，因為「相信別人」是一件「不安全、不可靠、不可控」的事。

由於年後連芳姑姑在食品站小住了一段時間，爸爸不停地催促我勸牤牤下去，有我和牤牤在家安撫連芳姑姑，他去做什麼也好方便些。

我倒不是為了配合他，主要是我看出來了，牤牤之所以為爸爸的不孝那麼傷心，其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她真的很愛他。

從前大伯母跟我抱怨過，說公公牤牤最寵愛的就是小兒子——也就是元小東，她說當年大姑姑、大伯父和我爸三人出來做事，早期大姑姑得了幾萬塊，大伯父只得了幾千塊，爸爸卻得了公公牤牤十幾萬。

連芳姑姑也跟我說，她聽爸爸說過，他長到五六歲時，牤牤還抱他上床，喂他吃飯。簡直是溺愛的典型。

對牤牤來說，她儘管對小兒子（元小東）的所作所為傷心失望，但她對小兒子的愛從未遠離。回到元小東身邊，重新看著她兒子，期待兒子幡然悔悟，將來改掉錯處，修成正果，才是她內心真正所期望的。

勸說牤牤這件事，發生在過年之後，我生病之前。牤牤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最終答應只白天過來，傍晚邊回酒店。

牤牤見了連芳姑姑，就常常勸她找個工作，不然將來萬一我爹出什麼事，她恐怕就無依無靠，無著無落。連芳姑姑被牤牤一頓語重心長地勸，不知聽進去沒有。

除此之外，牤牤也為我做了一件事，去年夏天，我本該開學就交學費，爸爸卻拖到我延遲到期的前一天才把學費給我，加上去年冬天牤牤生病，他讓我當灰撲撲的下人，卻嫌棄我穿的不夠光鮮亮麗，今年他又舊事重提，說我穿的又老又丑，牤牤立刻提出：「你要是覺得小小穿的不好，你就給她買點好的嘛。」

元小東一窒，頓了兩秒才說：「我又不是沒給她錢，她自己選的不就是又老又丑嘛。」

我有點無語，反駁道：「你給我一千兩百塊一個月，每天光吃飯，就算節省點也要30，一個月就是900塊。再加上吃水果、看病，剩下的錢買衣服根本不夠。漂亮衣服都很貴，便宜的也就這樣了。」

元小東尷尬地咧了咧嘴，看牤牤和我站成一排看著他，他只好掏出兩千塊，交給我們，讓牤牤帶我去買衣服。

最後我們在食品站外面一家衣服專賣店裡買了一件一千二的羽絨衣，白色的，很漂亮，是我這輩子買過的最貴的衣服。

不過我感覺我們實際上有被坑的成分，那件衣服以我現在的眼光看去，大概賣個四五百也就差不多了，頂天賣上七八百。所以每次看到那件衣服，我都會感慨——難怪實體店被電商打的潰不成軍，實在是線下銷售人員坑人的空間太大了。

當時太年輕，舍不下臉講價。而和我一起去買衣服的牤牤，一方面和我一樣不太會講價，另一方面，她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我花錢，為了懲治我爸的偏心。

我爸聽說這件衣服竟然花了一千多，也是覺得有點不值，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在我上班之後，請燕子姐再帶我去逛商場，重新買些漂亮衣服。那件使我感冒的氣質黑呢子衣，就是那次買的。

寒假生活結束之後，我返校成功。

論文交上去給導師看，我們班的學生選擇論文指導導師都是自由的，我填的覃老師，她平日講課有些照本宣科，幾乎全是念PPT，但是她對學生比較寬鬆，我的論文果然過了。

我開心地去列印出來，幾乎像一本雜誌一樣厚。列印店來來往往都是列印論文的同年級學生。

但，第一次答辯我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