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愛恨交織，九錫之禮
鄭貴妃認得羊脂白玉的玉扳指，上面有一點胭脂紅，像是血一樣的顏色，是當年先帝登基的時候送給尚且是臨王的永徽帝生辰禮物。
這些年，永徽帝將其視若珍寶，倒沒怎麼戴過。
鄭貴妃稍稍出了會兒神，又見永徽帝不在意這個鬧劇，鄭貴妃自然也不會多事，由著藺少舒和葉錦鬧。
此時藺少舒一巴掌下去，頓時引起一片驚呼，而挨了巴掌的葉錦更是覺得整個大腦『嗡嗡』作響，對上藺少舒那彷彿要吃人般的目光，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哪裡得罪了藺少舒！
明明今早他們兩個進宮的時候藺少舒心情還不錯，皆因這次在與藺巽的博弈中佔據了上風，怎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翻臉不認人了？
葉錦委委屈屈的問：「王爺，妾身做錯了什麼，竟讓王爺如此生氣……」
藺少舒神色冰冷呵斥道：「葉錦，你屢次對攝政王妃不敬，口出狂言，王妃寬宏大量不與你計較，還不向王妃賠罪！」
原本蕭雪棠在一旁見他們狗咬狗準備看好戲的，聽著藺少舒忽然提及她的名字，一個激靈。
藺少舒腦子沒病吧，從前不是一向信誓旦旦不承認她攝政王妃的身份嗎，怎麼現在……
就在蕭雪棠驚疑不定的視線看向藺少舒時，恰好藺少舒也看向她這邊，四目相對，藺少舒平靜的表面下，愛恨交織，風雲暗涌！
兩個時辰前……
今日清晨，藺少舒帶著葉錦進宮謝恩的時候，別提有多春風得意了！
不過一夜之間，永徽帝沒有賞賜攝政王的消息早就傳開，宮裡頭的人更是見風使舵，所以今日藺少舒與葉錦二人進宮時，一路叩拜的太監宮女頭都低的更低一些，以示對這位珩親王的恭敬。
到了御書房中，永徽帝對藺少舒也不復在九梵山那般父子二人爭鋒相對，反倒是說起了很多往事……
從年幼時的臨王府，他們一家三口，再到九梵山的棋局。
休朝三日，彼時晨曦微光，透過御書房硃紅色的窗戶照進來，照在那明黃色單薄、微微佝僂的身影上，有細碎的灰塵在陽光下飛舞。
永徽帝看著那飛舞的灰塵，倏然沉默了，似是在想事情，又似乎是在發獃。
許久之後，藺少舒聽到永徽帝的喟然一嘆……
「都是往日如煙塵消散，可朕總覺得前塵過往，都像是在昨日才發生一樣。」
「那些如煙雲般的往事，本該消散在時光煙塵里的人影，在朕醒來與睡去的光影里交織，纏繞，朕忘不掉，卻也不敢忘啊。」
聽著永徽帝那近乎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藺少舒恭敬垂首站在一旁聽著，卻也不敢隨意插話。
他的心情已經從一開始短暫的滿腹喜悅，本以為儲君之位唾手可得，漸漸地開始變得惶恐不安，有一種近乎不祥的情緒籠罩著他。
他猜不出永徽帝今日到底想說什麼，正如沐行雲猜不透九梵山下來之後，優柔寡斷的永徽帝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藺少舒只能非常謹慎的附和著永徽帝的話，但神態茫然的看著他面前這位九五之尊的身影……
太子與王家合謀叛變壓垮了永徽帝，無論永徽帝在表面上表現的如何雷厲風行，但短短不過幾日的時間，永徽帝的鬢邊已經多了一半白髮，說明這段時間他的身心都在受著煎熬。
可藺少舒並覺得心疼……
這都是永徽帝欠他的！
他明明才是王府嫡子，如果當年不是他偏信王皇后，扶持王家，他們母子又如何落得一個區區謝家都敢將他們拒之門外的地步。
就連，他想要的女人都守不住。
此時永徽帝似乎是看出了藺少舒表面恭敬孝順的目光下，潛藏的涼薄。
只是神色恍然了那麼一瞬，從那已如風塵般的堙滅的往事中回神，看著藺少舒……
他竟提到了蕭雪棠！
「這些年朕虧欠你良多，若是連你心愛的女人都無法成全你，九泉之下，朕也無顏見你的母妃，畢竟當年你的母妃，很喜歡那個孩子。」
這時藺少舒心中翻湧了數十年的毒汁，有瞬間的滯了片刻，他用著一種驚喜、難以置信的視線看著永徽帝。
「父皇，您的意思是……」
昨夜永徽帝封了他親王之位，今日難道要將蕭雪棠賜婚給他？
「可皇叔，會將蕭雪棠拱手相讓嗎？」
藺少舒到底並沒有被心中的狂喜沖暈了頭腦，到底還是想到了藺巽……
可永徽帝並沒有正面回答藺少舒的話，而是微笑的看著藺少舒。
此刻的永徽帝看起來不像是年高高在上的帝王，更像是一位父親問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那你告訴父皇，你喜歡蕭雪棠嗎？」
藺少舒毫不猶豫的點頭。
無論愛恨，蕭雪棠只能是他的，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身邊！
更不要說，蕭雪棠與謝家一向關係密切，而現在，謝雨鴻已經是宰相。
謝家興起，指日可待……
比起之前太后說過葉錦那虛無的天命，如今蕭雪棠身上能夠帶來的切實利益，更讓藺少舒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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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心動歸心動，藺少舒依舊沒忘記繼續追問道：「可是皇叔那裡父皇打算如何處置呢？」
藺巽可不是那種任人擺布的性子。
攝政王府的一條街的聘禮已經到了謝家，此時悔婚，豈不是將藺巽的臉面往地上踩？
這預示著永徽帝要與藺巽翻臉？
但永徽帝依舊沒有正面回答藺少舒的問題，而是道：「江山美人，少舒，朕希望你至少能得償所願一樣。」
江山美人……至少擁有一樣？
永徽帝想要成全他與蕭雪棠，那麼……
藺少舒聽到這話，原本雀躍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原本揚起的笑也僵持在了臉上！
幾乎是憑藉著這數十年的隱忍城府，藺少舒這才沒在永徽帝的面前當眾失態翻臉。
他下意識的看向永徽帝身後，發現永徽帝最為信任的江映河並不在……
究竟是什麼樣重要的旨意，需要江映河親自去傳？
聯想起昨夜整個內閣的燈火通明，清晨他曾聽聞宮悄聲議論，天色未明之際，宮中一輛寶蓋金輅的馬車自朱雀門出……
再結合半年前景州之亂平定之後，朝中上下隱隱那些傳聞——
『攝政王功高蓋主，此番又打了勝仗，聖上賜無可賜，只能賜九錫之禮了。』
不，那不是傳聞，是真的！
藺少舒驚惶瞪圓眼，看著眼前的永徽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