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討厭

裴俊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慢慢地挪過去，半蹲在顧羨之面前。

「你來這裡幹嘛？」

裴俊一臉古怪，「工作啊。」

裴俊沒回醫院，沒回學校，顧羨之找都不知道往哪兒找。

現在跑來這種地方給人佔便宜。

顧羨之一時語塞，他頓了頓，按耐著性子說，「我的意思是為什麼要來這裡工作？你又欠錢了嗎？」

「欠了啊，你要幫我還嗎？」

顧羨之還沒說什麼，裴俊又接著說，「不過不需要了，我今天掙得還蠻多。」

生氣。顧羨之真氣吶。

顧羨之看著裴俊這身打扮就來氣。

「他們有我給的多嗎？！」

顧羨之揪住他的領結，將整個人扯過去，目光停留在他唇上片刻，氣笑了，「你給人親嗎？」

裴俊鴉羽般的睫毛垂下，湊過去很近，唇從他耳側掠過，「當然。」

顧羨之氣悶地鬆開手，臉上的笑容全部褪去，只剩下冰冷，「裴俊。你什麼意思？好好和我在一起就不行，現在就誰都可以隨便來一下了嗎？」

裴俊俯身靠近，一臉無辜：「小少爺，我是來工作的，可不是來陪睡的。」

「你以為這個工作是什麼正經工作嗎？你沒看見這地方的人有多噁心嗎？你知道他們用什麼眼神看你嗎？」

裴俊挑起眉頭，「既然覺得這地方不好，那你為什麼來這裡玩兒？」

「我……」

顧羨之解釋不清，明明他什麼也沒幹，反而被裴俊一句話曲解出別的意思。

「既然你可以玩，那我正常工作也沒什麼吧。」

顧羨之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來玩的。」

顧羨之摸上裴俊的腰，直接翻身將他按在沙發上。

他的手指試探性地挑開那根細帶，撩開那層薄薄的布料順著腰身往上捋。

裴俊一點都不帶反抗的，反而笑眯眯地盯著面前的人。

顧羨之見他不反抗更生氣了。

他眉毛皺著，嘴角僵硬地扯出難看的笑容，語氣不善：「裴俊，誰還這樣摸過你？」

「先生，有小費嗎？有小費就可以摸。」裴俊平靜地說道。

顧羨之兀地狠狠咬住裴俊的下唇瓣，用牙齒輕磨，繼而發泄似的啃咬。

裴俊唇瓣刺痛了一下。

顧羨之咬破了他的嘴唇。

「裴俊。」

「你為什麼……為什麼非要這樣……」

「和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好的？」

顧羨之鬆開他的唇瓣，腦袋枕在他的胸口上，雙手緊緊地束縛住他。

滾燙的體溫相互傳遞。

「裴俊……」

顧羨之今天似乎也喝了不少，現在聲音聽起來很迷糊。

裴俊嘴裡一股酒味。

他只當顧羨之醉了。他伸手抱住了顧羨之，抱得很緊。

顧羨之突然又說：「我給你錢，今晚陪我吧。」

裴俊想起來，之前也似乎是這樣。

他略施小計就把顧羨之迷的神魂顛倒。

顧羨之澄澈的目光熱烈地注視他，「學長，我給你錢，你和我談戀愛吧。」

裴俊彼時還干著跑腿的活兒，陽光下他回頭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然後抱著手裡的快遞跑得飛快，遠遠傳來一聲「好啊。」

「好啊。」

裴俊聽見自己的聲音。

包廂裡面有一個隔間還有一張床，兩人糾纏著滾上了床，將對方抱得死死的，誰也不願意先鬆開。

就著難受的姿勢，裴俊等著顧羨之睡過去。

他輕輕拉開顧羨之搭在身上的手，小心翼翼關上門，手腳利索將包廂清理乾淨，最後推著推車離開。

衣服揉搓得皺巴巴的，裴俊去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將臟衣服塞進袋子里。

數了數小費，兩千塊錢。

裴湘的學費早就打過去了，現在主要是償還那巨額債務。

老實講，他突然不是很想死。

所以得還錢。

早點還清，生命才有保障。

他這種人，從小到大都是有錢就撈，對未來沒有任何規劃。

撈錢也只是想過清閑日子。

他撈了顧羨之那麼多錢，除了按時打給裴湘和給奶奶治病的錢，再加上之前還的校園款，一毛錢沒揮霍。

顧羨之帶他吃喝玩樂的賬也要AA算他頭上，裴俊是真的無語。

其實裴俊挺能掙錢的，他上大學努力做兼職想把日子過好，可架不住奶奶生病住院如流水般的賬單。

奶奶病是治好了，受苦受累了也沒多久日子可活。在醫院折騰那麼久，得出一個活不過今年。

造化弄人，挺可笑的。

再過幾天他就開學了。

裴俊這幾天依舊在會所撈錢。

他能喝又會說話，撈了不少小費。

回學校后，裴俊就暫時停了這份工作。

在學校干起了老本行。

裴俊重新出現在北食堂一樓的打飯窗口。

剛開學，學校多了許多新面孔。

去他窗口以打菜為由來搭訕的人特別多。

顧羨之一進食堂，無意識地掃了那邊一眼，望著窗口那道熟悉的身形，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趙遷，你自己去二樓吃麻辣燙吧。我想去吃飯。」

趙遷聞言也沒說什麼，他揉了揉飢餓的肚皮，說了聲好便和顧羨之分開。

正是飯點，食堂擠滿了人。

裴俊所在的那個窗口人滿為患，隊伍拉得很長。

顧羨之視線從那長長的隊伍掠過，自覺來到末尾排隊。

「同學，需要來點什麼？」

裴俊低垂著眉眼，面前那隻白皙又細長的手指指了幾道菜，他順著這人指的方向往餐盤上舀了那幾道菜。

手指快速點著機子上的數字輸入價錢。

裴俊微微抬起頭，目光觸及顧羨之那張臉時恍惚了一下，他快速抓起手裡的大勺又往顧羨之盤裡舀了幾勺菜。

「一共二十，請掃碼。」

顧羨之眼看著他眼角浮現一個微小的弧度，一雙幽深的黑眸里透出熟悉的光亮，即便是戴著口罩，顧羨之也知道裴俊是在笑。

笑什麼笑。為什麼要對他笑？

顧羨之捏著飯卡掃了一下刷卡機，端著滿滿當當的餐盤離開。

「學長，能不能多打一點菜啊，剛剛那個人菜就挺滿的……」

裴俊眼神變得平淡，聞言手抖了一下，在對面同學凄慘的目光下快速地將菜舀過去。

等那人走遠了，裴俊都還能隱約聽見他的抱怨聲。

結束了中午的工作，裴俊挑著為數不多的剩菜填飽了肚子。

接下來的每天，裴俊都能在飯點準時看見顧羨之。

天天來吃，吃不膩嗎？

周末來食堂吃飯的人少。

裴俊不出意外地看見了顧羨之，照舊打了他愛吃的幾道菜，分量依舊很足。

顧羨之正準備刷卡。

一隻手攔住了他的動作。

「顧羨之，這頓我請你。」

裴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飯卡，雙指併攏著夾住飯卡，將手探出去快速地刷了一下機子。

顧羨之默默看著他，倒也沒有拒絕。

他端著餐盤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沒滋沒味地咀嚼著嘴裡的飯菜。

眼前突然落下一大片陰影，顧羨之驀地抬起頭。

裴俊兀自將餐盤放在他對面，然後若無其事的吃飯，動作不緊不慢，低垂著頭沒有分給他一絲一毫的視線。

「……」

顧羨之沉默了一會，他目光直白地看過去，眼裡夾雜著複雜的情緒，最終還是先開了口，「為什麼每次都給我多打菜？」

「沒有，都是適量給的。」

「……」

「那你為什麼每天都來我的窗口打菜？」

「沒有，我只是碰巧。」

顧羨之氣悶不已，看到裴俊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強調了一句。

「碰巧！」

裴俊嘴角浮起不易察覺的弧度，莫名其妙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顧羨之總是這麼好騙，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輕易把他騙到手。

當初裴俊就是每次故意多給他打菜，才讓他慢慢注意到自己，裴俊有意識地在他面前徘徊，給予一些特殊的待遇。

若有似無的靠近，再加上裴俊張揚的優越相貌，輕而易舉地就佔據了顧羨之心臟的一席之地。

顧羨之克制著自己不去看，卻還是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裴俊。

宛如心有靈犀，顧羨之也想到之前的事情。

一想起之前的事渾身的血液彷彿凝結了般，心口到指尖都是一陣酸麻。

他知道裴俊對自己的感情不怎麼深，本來可以慢慢假裝下去，慢慢培養感情，現在偏偏什麼都不行。

裴俊察覺對面的視線移開，他吃完最後一口飯，掀起眼皮看過去，顧羨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飯也沒再繼續吃。

「怎麼不吃飯？」

「看見你倒胃口。不想吃了。」

顧羨之再抬起頭，視線變得冷漠又疏離，清冽的嗓音平淡地像一條平直的線，沒有任何起伏。

顧羨之交往期間對他很好，很少說這樣難聽的話。

或許是氣話，但裴俊聽著這話有些不舒服，面上未袒露分毫，「抱歉。」

裴俊站起身，絲毫不拖泥帶水遠離他的視線。

顧羨之擱下筷子，煩躁地垂下了腦袋。

後面兩天裴俊再也沒看見顧羨之，他也說不上來什麼感受，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課、食堂兼職，順便接跑腿的單子。

幫忙打飯送飯，幫忙拿快遞……

這個學校最不缺有錢人。

裴俊空閑時間接了很多跑腿單子，每天頂著越來越灼熱的太陽在校園裡奔波。

偶爾會碰見顧羨之，也只是擦肩而過。

除了裴俊銘記於心他的債主身份，他們現在就像兩條互相平行的線，再沒有任何交集。

這天晚上十點，裴俊在接單平台接了一個大單子，送一趟材料居然給一千塊。

估摸著時間，裴俊果斷離開了宿舍，跑去上面指定的位置取材料。

門突然被打開，視線所及是一張熟悉的臉。

空蕩蕩的教室，地上零零散散擺放著酒瓶，面前的人腳步虛浮地撞進他懷裡，夾帶著一股熏人的酒氣。

裴俊下意識摟住他的腰，低頭看著那張被酒精蒸紅的臉。

顧羨之紅潤有光澤的唇瓣緊緊抿著，眼尾泛著點紅，那雙褐色的眼眸水光瀲灧，透露出誘人的光彩。

「裴俊，我想不通。」

「我不明白。」

「我沒想要討厭你……」

裴俊這些天的虛偽面孔一下子支離破碎，他根本無法做到坦坦蕩蕩。

「顧羨之，你不要再說了。」

他從心地捏起顧羨之的下巴，灼熱的氣息噴洒上去。

懷裡的人不安地掙扎，迷迷糊糊地喊他的名字，聲音輕飄飄的很渺茫。

沒什麼意外。

裴俊緊緊扣住他的腰，低頭親了上去。

空氣變得潮濕，交融的氣息逐漸灼熱、升騰。

懷裡的人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胸口。

裴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聲音帶著一本正經的平淡，「不是不討厭我嗎，推我做什麼？」

顧羨之似乎真的醉得很厲害，暈暈乎乎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靠在裴俊身上，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沒意思。」

裴俊捏了捏他的臉，攔腰抱起，將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