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互相傷害
連下了半月的雨,各處都發著霉氣,好不容易迎來個晴朗天,各房都忙著清洗物件,去去霉氣,也掃一掃前陣子積攢的晦氣。
仆婢們洒掃庭院,擦拭角落,除草鏟灰,平榮伯府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一片欣欣向榮。
就是從東院二房傳出的爭執謾罵聲,打破了這份表面的平靜。
二房丁氏房裡的孫媽媽,領著幾個婆子一排站著,叉著腰,橫眉豎眼的,守在門口,不讓前來借物品的陳婆子等人進去。
陳婆子早就知道會有今天這副場面的,心裡冷笑,面上仍裝出副和氣的模樣來,「我說孫媽媽,我們左右不過就是來借個白瓷茶盅和套紫砂茶具,怎麼還不讓我們進去呢?我們夫人才得了誥命,少不得得謝客的,沒這物什件,我們不好招待客人。」
孫媽媽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啐了口口水,「我說,誰家借東西像你這樣借的,隔三差五就來一回,不是借碗碟茶具,就是借桌椅板凳,你們大房就缺東西缺到這個份上?說是借,可沒也見你們還啊!」
「嘿,還真讓媽媽你說對了,我們大房哪還有東西使,不得靠借嗎?對了,我們那連茶葉也沒了,還得麻煩媽媽再借些茶葉來,順帶再借個八寶點心盒子。」
「沒有!」
「你誆人呢,怎麼會沒有?這是不想借我們了?」
「對,你們也夠臉皮厚的,隔三差五就來借,還專挑好東西借,借了又不見還,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陳婆子也不惱,甚至也沒繼續爭吵,轉身領著人就回去了。
到雙棲院里,尋正在那枇杷樹下吃李子的林未巧,把事情說來。
「我說媽媽,這事咱們就這樣算了?這陣子向二房借的東西,就那麼點,還比不上他們前些天借的屏風值錢。」
林未巧被李子酸得五官扭曲,抿了一口新茶,「借出去的東西,除非硬搶,不然二房是斷斷不會拿出來的。硬搶鬧大的話,夫人不好辦。等著吧,會有法子讓二房慢慢吐出來的。」
陳婆子也拿了個青澀的李子嘗,酸得臉上皺紋擰在一起,「有了這次說頭,我看二房以後還怎麼再來拿東西。」
「以後讓人多看緊點,我們自家房裡的東西,就是沒用的,也不能便宜了二房。」
「可不是。二房也真是囂張霸道啊,他們拿大房的東西就行,我們拿二房半根蔥都得計較半天。」
「對了,廚房那邊,也是二房的人在管?」
「是,二夫人掌家,府里上下,除了我們大房,哪處都是老夫人和二房的人。」
林未巧拿了顆蜜餞瓜條壓壓酸,這碟子新鮮還滴著水的李子,是底下人送來給余慕煙的,說是時鮮果子,嘗嘗鮮,余慕煙給了她些。
她還以為多好吃,沒想到那叫一個酸。
她清了下嗓子,細細琢磨著,陸裕宣不在,陸老夫人和二房勢必會更加針對大房,聯合他人來為難余慕煙的。
到那時,余慕煙的處境只會愈發艱難。
余慕煙有女兒,有誥命,有舅家,完全可以脫離於伯府單過的。
但是呢,在這個世道,完全不切實際。
倘若余慕煙兒子還在身邊也就罷了,偏偏不在,雖然是有女兒,可在外人看來,女兒約等於沒有。
若余慕煙母女幾個自立門戶另過,不知會有多少阻攔,更是會招惹閑言碎語,惡意揣測甚至是造謠中傷。
當然,以余慕煙目前的狀態,也是多餘想這一出。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該怎麼讓余慕煙讓大房在伯府立足。
以前有陸裕宣在,陸老夫人和二房再不濟,也會做足了面子。現在陸裕宣不在,余慕煙無子,娘家不撐腰,誰都能來踩一腳的。
林未巧拍拍身上的碎屑,起身來,「往後得關起門來過日子了。」
陳婆子說:「怎麼個關法?」
「不跟他們沾邊唄,要交公中,不交,要借東西,不借。」
「不交的話,怕是連飯也不給我們吃。」
「又不是二房才有廚房,我們自己沒有?就是沒有,先砌一個都成。凡事不跟二房沾邊,也不能讓二房沾手。」
「他們找夫人理論怎麼辦?」
「夫人不傻,何況夫人如今已是自顧不暇,哪還有空閑理會這些事。私庫已經另換了房間,你守住來,咬死不能開。非要硬開的話,你也讓人到二房的私庫去。」
「成。」
林未巧主打的就是一個互相傷害,既然不讓大房好過,那就誰也別好過。
隨即,她問起要怎麼買莊子田地,余慕煙交代的事,她沒忘,就是忘了要怎麼買。
陳婆子笑話她一時精明一時糊塗的,「外頭的事,當然是交給外頭的人了。我們都是婦道人家,不好親自去,也是怕人輕視糊弄去,你把這事交代給李管事不就得了。」
她回想了下,余慕煙有幾個陪房,除了她,還有李娘子跟何嬤嬤,另有兩個管事,一個是李娘子的男人李管事,一個是何嬤嬤的侄子何管事。
其中李娘子夫妻是余家給的陪嫁,她跟何嬤嬤何管事是戚家給的,當然現在都是余慕煙底下的人,不分哪邊。
她作為余慕煙頭等陪房,什麼大事小事,她都管。
李娘子負責管私賬上的事,進項多少,來往人情的,李管事則負責管理幾個鋪子。
至於何嬤嬤,本來是管著幾個姐兒的,這幾年身體不見好,回家養病去,讓自己媳婦翠紅嫂子來頂替,管著飲食什麼的。
而何管事,就替余慕煙管著莊子上的大小事。
「瞧我,忙糊塗了,連他也給忘了。小寒,去前院讓人把李管事喊回來。」她吩咐道。
倆人說著,就要出去,陳婆子還得去整理私庫,她得去廚房看看,這關係到她吃什麼的大事。
這幾日,給她的飯菜是越來越見敷衍了,早飯就碗五穀雜糧粥和幾個素菜餃子,還有幾塊豆糕。
中午就煎豆腐,清炒時蔬,醬瓜,唯一的葷腥是道炒腰子,可她不愛吃腰子,腥氣得很。
幸好余慕煙房裡的飯菜豐厚,余慕煙不多吃,幾個姐兒年紀小,能輪得到她,不然她能餓到吃人。
連她這樣的陪房都是這樣,更不敢想像其他人吃的多凄涼。